庙外的阳光斜斜切进庙堂，在苏瑶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羽将她抱到祭坛侧面的石台上，指尖触到她脖颈处的红纹时，只觉得滚烫如烙铁——那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心口蔓延，像无数条细小的血蛇在皮肤下游走。
他摸出胸前的铜钱，血渍早已浸透铜面，背面的符咒在阳光下与苏瑶颈间的红纹产生共鸣，发出细微的嗡鸣。“必须找到鸦首说的九泉地宫。”林羽咬了咬牙，将铜钱按在苏瑶的眉心，冰凉的铜面竟让红纹暂缓了蔓延，“等我回来。”
庙外传来巨鲸的长鸣，比之前更急促，像是在催促着什么。林羽冲到暗门前，发现门已被从里面锁死，锁芯是复杂的九宫格机关，每个格子里都刻着不同的符咒。他想起王伯给的那枚铜钱，与自己的拼在一起正好是完整的符咒，便将两枚铜钱嵌入机关最中央的凹槽。
“咔哒”一声，暗门缓缓开启，露出后面幽深的通道。通道两侧的石壁上嵌着人鱼油炼制的火把，火焰呈幽绿色，将人影拉得扭曲变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咸腥味，脚下的石板湿滑黏腻，踩上去像踩着凝固的血液。
走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通道尽头出现一扇青铜门，门上雕刻着七头鸦首蛇身的怪物，正围绕着块黑色晶石吐信子——那晶石与盐神庙祭坛上的黑石一模一样，只是体积更大，表面的血槽里还残留着暗红色的液体。
“林壮士果然胆识过人。”鸦首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带着戏谑的笑意，“没想到你能解开九宫锁，看来王伯把‘血铜’的秘密都告诉你了。”
林羽握紧玄铁长刀，刀身映出自己紧绷的脸：“血铜？是这两枚铜钱？”
“不错。”青铜门缓缓打开，鸦首拄着根蛇头拐杖站在门内，肩胛骨的伤口已用黑布包扎好，渗出的血渍在布上晕开，像朵诡异的花，“这是用盐尸蜕下的第一层鳞片混合活人血铸造的，能暂时压制蛊毒，也能……唤醒盐尸。”他突然举起拐杖，蛇头的眼睛亮起红光，“你把它贴在那丫头眉心，倒是歪打正着，让她成了最好的祭品。”
林羽心头一沉，难怪苏瑶的红纹会暂缓蔓延，原来不是压制，是在积蓄力量等待献祭。他挥刀砍向鸦首，却被对方用拐杖挡住，拐杖上的蛇头突然张开嘴，喷出股黑色的雾气。
“小心！是盐尸的毒雾！”林羽屏住呼吸后退，玄铁刀在身前划出刀芒，将雾气劈成两半。雾气落在石壁上，火把的幽绿光芒突然变亮，照亮了门内的景象——那是座巨大的地宫，中央矗立着尊盐尸雕像，通体由盐晶构成，七窍中插着青铜管，管内流淌着黑褐色的膏体，正是盐神庙鼎中的蛊毒。
雕像周围摆满了石棺，足有七七四十九具，棺盖半开着，里面隐约能看见蜷缩的人影。“这些都是近三年被影鸦教抓来的祭品。”鸦首抚摸着石棺上的刻痕，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孩子，“他们的血都流进了青铜管，滋养着盐尸的本体，就差最后一步……”
他猛地指向林羽：“就差用至阴至寒的体质献祭，让盐尸彻底苏醒！”
林羽突然想起苏瑶冰链偶尔泛起的血色，想起盐神庙壁画上苏玄胸口的冰锥，心脏像被狠狠攥住：“苏前辈当年……也是因为这个才自杀？”
鸦首愣了愣，随即爆发出刺耳的大笑：“自杀？那蠢女人是想毁掉盐尸！她以为用冰锥刺穿心脏，就能让至阴体质的血液凝固，断了盐尸的养料，却不知……”他凑近林羽，压低声音，“她的血顺着青铜管流了三年，早就成了盐尸最喜的养料，现在那丫头的血，不过是让它彻底成熟的催化剂！”
话音未落，地宫中央的盐尸雕像突然震动起来，七窍中的青铜管开始剧烈晃动，黑褐色的膏体顺着管壁往上爬，在雕像表面凝结成层薄薄的盐霜。石棺里的人影也开始蠕动，棺盖“哐当哐当”地撞击着石棺，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它要醒了！”鸦首兴奋地举起拐杖，蛇头再次喷出毒雾，这次却不是攻向林羽，而是喷向盐尸雕像，“只要让那丫头的血滴在雕像眉心，盐尸就能冲破封印，到时候整个江南都会变成我们的天下！”
林羽突然想起王伯手背上的鳞片，想起苏瑶冰链的血色，想起石棺里的人影——原来影鸦教的人早就中了蛊毒，他们不是在唤醒盐尸，是在等待被盐尸吞噬，完成所谓的“共生”。
他摸出怀中的血铜，两枚铜钱在掌心发烫，背面的符咒与地宫内的盐晶产生共鸣，发出金色的光芒。“你错了。”林羽将铜钱抛向空中，玄铁刀劈出刀芒，将铜钱斩成两半，“血铜不是用来唤醒盐尸的，是用来……破咒的！”
铜钱碎裂的瞬间，金色光芒骤然爆发，像无数把利刃刺向盐尸雕像。雕像表面的盐霜开始剥落，青铜管里的蛊毒膏体剧烈沸腾，石棺里的人影发出凄厉的惨叫，却不再是挣扎，而是解脱般的嘶吼。
鸦首惊恐地后退，蛇头拐杖掉在地上：“不！不可能！血铜怎么会破咒？王伯骗了我！”
林羽没有理会他，只是望着金色光芒中渐渐融化的盐尸雕像，突然明白王伯为什么要让他在生死关头用这枚铜钱——不是唤醒，是献祭，用盐尸自己的鳞片铸造的血铜，加上至阳至刚的刀气，才能彻底毁掉它。
当地宫的震动平息时，盐尸雕像已化作滩盐水，渗入地宫的石缝中。石棺里的人影安静下来，棺盖自动合上，表面的刻痕渐渐隐去，像是从未存在过。鸦首瘫坐在地上，望着空荡荡的地宫中央，突然发出绝望的哭喊：“我的长生……我的盐尸……”
林羽走到他面前，玄铁刀的刀尖抵住他的咽喉：“苏瑶的解药在哪？”
鸦首抬起头，脸上没有了之前的疯狂，只剩下麻木的空洞：“没有解药……至阴体质一旦被蛊毒侵入，要么成为祭品，要么……”他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要么和她师父一样，用自己的血冰封蛊毒，变成活死人。”
林羽的刀猛地一颤，刀尖刺破了鸦首的皮肤，渗出的血珠滴落在地，瞬间被石缝吸走。他转身往通道外跑，玄铁刀拖在地上，划出长长的火星——他必须回去，必须找到救苏瑶的办法，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地宫的青铜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鸦首的哭喊声被门内的黑暗吞噬，只留下句模糊的话语，随着空气的流动飘出：“盐尸虽灭，蛊毒未除……九泉之下，还有更可怕的东西……”
林羽没有回头，他的脑海里只有苏瑶苍白的脸，和眉心那枚正在失去光泽的血铜碎片。通道两侧的火把开始熄灭，幽绿的光芒在他身后一点点消失，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中苏醒，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