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看来，我们公司某些同志的思想觉悟，还是不够坚定啊。是不是…考虑加强一下党政方面的干部配置？”（潜台词：你管不好你的人？要不我帮你管？或者直接换人？这暗示可能动吴强，也可能动你张波的位置。）
张波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身体也微微坐直：“不用，不用麻烦林总了。”（潜台词：我的地盘我自己管！）他迅速接上，“毕竟这次调整，对吴强同志分管的具体工作确实造成了一定影响，有点情绪也情有可原。这次，”他语气斩钉截铁，“就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把工作重心调整好。我保证，绝没有下一次。”（潜台词：这次我认栽，给我个面子，吴强那边我去敲打。我保证他不会再这么明显地跳出来搅局。）他最后强调，“林总放心，公司的既定战略，绝不会因为任何个人情绪而偏离轨道。”（潜台词：我们的交易核心不会变，供应商引入会按计划走。）
林国栋沉默了几秒，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流动的夜景，手指在扶手上轻轻点着，似乎在衡量张波承诺的分量。“那行，”他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那就麻烦张总和吴强同志好好沟通沟通。思想工作要跟上。公司现在正处于关键时期，牵一发而动全身，稳定压倒一切啊。”（潜台词：好，这次我给你面子。但管好你的狗，再敢乱咬，后果自负。大局为重，别给我惹麻烦。）
“是，林总放心，我一定把工作做到位。”张波立刻应承。
林国栋似乎又想起什么，看似随意地补充道：“对了，罗明那边，也麻烦张总顺便沟通沟通。我看他，今天似乎也有些苗头。”（潜台词：你手下那个罗明，今天当众顶刘强、拒绝王老板信封、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看着也碍眼，你一道给我敲打敲打，让他识相点。）
张波这次没有立刻答应。他沉吟了一下，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林总，罗明和张海峰这两人，虽然分属不同部门，但本质上是一类人——都是扎扎实实埋头干项目的人。他们眼里只有工程进度、材料质量、施工安全。”
他顿了顿，看向林国栋的侧影，“我觉得，公司现在恰恰需要这样行得端、坐得正，只认规矩和标准的基层管理干部。有他们在下面顶着，才能真正促进公司健康发展，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动他们，反而可能寒了真正做事人的心。”（潜台词：罗明和张海峰是清流，是干实事的，不是我们交易里的棋子。他们只关心项目本身，不会阻碍我们的事，反而能帮我们把质量关。保下他们，对公司、对项目、对我们交易的“成果”都有利。别动他们。）
林国栋没有立刻回应。车子驶过江湾大桥，璀璨的灯火倒映在江面上，波光粼粼。他似乎在思考张波的话。良久，他才淡淡地说：“说的也是。”（潜台词：你说的有点道理。）但他随即又加了一句，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只希望罗明同志，能正确理解公司的各项决定，不要产生不必要的误解才好。”（潜台词：行，罗明可以不动。但他最好识相，别对我和你的“安排”指手画脚，安心管好他的工地就行。）
张波听懂了林国栋的默许和那丝警告，立刻接道：“罗明这种人，其实最好说话。他的要求很纯粹：材料质量过硬，供货及时稳定，不影响他项目正常运转。只要这两点满足了，其他事情，”张波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根本不会多看一眼，更不会多问一句。”（潜台词：放心，罗明只认死理。只要最终送到他工地的东西没问题，他才不管这供应商是怎么选出来的、谁推荐的、背后有什么交易。这次的问题，归根结底是你那边张海峰找的供应商太不靠谱，差点砸了锅，才让罗明不得不强硬表态。责任不在罗明。）
林国栋轻轻“嗯”了一声，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他话题再次跳转，指向了交易的关键环节：“采购科科长的位置空着也不是办法。还是要尽快研究一下合适的人选。”他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张波说，“明天我让办公室下发一个通知，督促物资部和各项目部，在供应商考察和选用上，必须更加注重质量管理和合规流程。基础不牢，地动山摇啊。”（潜台词：你答应给我的采购科科长位置，赶紧落实！别拖！我明天先敲打一下下面的人，让他们把表面功夫做做好，找点像样的供应商，别再弄出赵老板那种‘差不多’的笑话，影响我们的‘大局’。）
张波心领神会：“林总英明。让供应商良性竞争是好事，但竞争，也必须是在规则框架内的有序竞争。这样，才能真正选出优质的合作伙伴，实现长久共赢。”（潜台词：行，采购科长的人选我会尽快给你。以后供应商这块，我们各管一摊，你管你的（工程口供应商），我管我的（材料口供应商），井水不犯河水，按规矩来，别越界插手对方的地盘。）
车子缓缓驶入一条相对安静的林荫道，树影在车窗上快速掠过。林国栋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张波脸上，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又或许只是光影的错觉。
“共勉。”他吐出两个字，声音平静无波。
“共勉。”张波同样平静地回应。
两个字落地，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引擎均匀的呼吸声和窗外模糊的城市低语。司机小刘目视前方，双手稳稳握着方向盘，仿佛后座两位老总之间无声的刀光剑影、默契交易与未尽的警告，都与他无关。车子在夜色中平稳前行，驶向各自权力版图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