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贴着崖壁盘旋而上，带着一股咸腥的潮气，吹乱了亭角的纱幔。
苏云将一壶新沏的灵茶推到曹三阳面前，白瓷的壶嘴在石桌上磕出一声轻响。
“师兄，还打算回去送快递吗？”
她的声音很轻，像亭外那若有若无的海浪声。
曹三阳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杯壁温热，暖意顺着指尖渗进皮肤，和他过去几个月里习惯的冰冷截然不同。
“一天能挣多少？”苏云又问，她没有看他，只是专注地看着自己杯中沉浮的茶叶。
“送完五十个件，大概半块下品灵石。”曹三阳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们昨晚喝的那壶‘碧海听潮’，”苏云抬起眼，目光平静，“一壶，一块下品灵石。”
曹三阳握着茶杯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
他想起了蚁巢，想起了周姐那张刻薄的脸，想起了为了几十个灵珠在泥水里奔波的日子。那些记忆，在眼前这座奢华的别墅映衬下，像一场褪了色的、荒诞的噩梦。
“那是以前。”他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你回不去了。”苏云打断了他，语气不是劝说，而是陈述，“尝过云端的滋味，就再也忍受不了泥潭。师兄，你比我更懂这个道理。”
她的目光像两把温和却锋利的刀，剖开了他所有的伪装。
曹三阳沉默了。
他确实回不去了。他怕的不是吃苦，而是那种被人踩在脚下，连尊严都一文不值的绝望。
“那我该做什么？”他问，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茫然。
“做生意。”
“做什么？”
“房地产。”
曹三阳猛地站起身，身后的木凳被带得向后一滑，在光洁的地面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不。”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利，“我再也不买洞府了！”
苏晴，柳烟，那两个女人的笑脸，那张废纸一样的地契，像一根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他的脑子里。
苏云看着他过激的反应，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她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我没说让你买。”
曹三阳的呼吸一滞。
“我是说，利用你手上已有的。”苏云放下茶杯，“师兄，你忘了你在黑风岭，还有一座洞府吗？”
“那地方就是个废墟！”曹三阳立刻反驳，“没有灵气，跟凡人的山洞没区别！”
“没有灵气，可以造。”苏云的语气依旧平淡，“一个聚灵阵而已。”
“聚灵阵要灵石！”曹三阳几乎是吼了出来，“我哪来的灵石！”
“师兄，你还没明白吗？”苏云终于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看透一切的了然，“现在的你，和当初那个送快递的曹三阳，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她站起身，走到亭边，看着远处的海天一色。
“你住过的蚁巢，成了人人争抢的‘龙穴’。你走之后，‘龙穴’就塌了。这个消息，现在整个凤凰谷外门，谁不知道？”
她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你，曹三阳，现在就是一块活招牌。一个行走的机缘。”
“别人租的，不是黑风岭那个破山洞。他们租的，是你的‘运气’。”
“一个能让人睡觉都能突破的洞府，哪怕只是曾经有过这种传闻，你觉得，会没人愿意花大价钱来试试吗？”
苏云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曹三阳的心上。
他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想起了蚁巢里那些女人，想起她们从最初的鄙夷，到后来的狂热，再到最后的愤怒。
原来……是这样吗？
“聚灵阵的成本，比起租金，不值一提。”苏云走回他面前，声音放得更轻，像魔鬼的低语，“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把那个洞府租出去，然后等着收灵石就行了。”
“用别人的钱，为你自己铺路。这才是修士该做的事。”
曹三阳看着她，看着她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他想起了小莉那句“我怪你这么没用”。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他不想再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