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的奢华，超出了曹三阳对“富裕”二字的全部想象。
地面铺着整块的暖玉，踩上去，一股温润的灵气便顺着脚底涌泉穴，缓缓渗入经脉。墙壁上镶嵌的不是月光石，而是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光线柔和得像融化的月色。空气里浮动着一股奇异的香气，不是任何一种熏香，而是灵气浓郁到一定程度后，自然析出的草木芬芳。
管家将他引到一扇巨大的白玉门前，躬身退下。
门是虚掩的。
曹三阳推开门，一股更浓郁、更湿热的白雾扑面而来。
雾气里，水声潺潺。
这里是一个足以容纳百人的巨大浴室，或者说，是一个被掏空的山腹。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池子，池水呈现出一种淡淡的乳白色，像稀释过的牛奶，氤氲的热气从水面升腾，凝成肉眼可见的灵雾。
池壁由不知名的青色玉石砌成，上面刻画着聚拢水汽的符文。池边，一张由整块暖玉雕琢而成的矮几上，摆放着几盘切好的灵果，和一盘烤得滋滋冒油、香气四溢的妖兽肉。
一个身影正靠在池边，大半个身子都浸在乳白色的灵液里。
是苏云。
她长发松散地挽在脑后，几缕湿润的发丝贴在光洁的脖颈和锁骨上。她闭着眼，神情惬意，一只手搭在池沿，另一只手拈起一块烤肉，慢条斯理地送入口中。
听到门响，她缓缓睁开眼，看向门口站着的曹三阳。
“师兄，站着做什么？”她的声音在水雾中显得有些慵懒，带着一丝笑意，“下来试试。”
曹三阳的脚像生了根。
他身上还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灰色短褂，袖口沾着灵矿石的粉尘，鞋底还带着海边的咸湿泥沙。他站在这里，像一幅精美画卷上的一块污渍，突兀，且碍眼。
他想起了碧海潮生苑里，那个侍女轻蔑的低语。
——又是个小白脸，还要女人花钱。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动。
苏云似乎看穿了他的窘迫，她没有再劝，只是用玉箸夹起一块烤肉，对着光看了看。
“三阶火云麟的里脊，用灵泉慢炖了十二个时辰，对淬炼肉身有好处。”她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惜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将那块肉放回盘中，靠回头，重新闭上眼，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曹三阳的呼吸，却因为那句“对淬炼肉身有好处”而变得有些急促。
他攥紧了拳头。
尊严，脸面，这些东西在蚁巢的泥泞里，在小莉那句“我怪你这么没用”的指责里，早就被踩得粉碎。
现在，一个能让他变强的机会，就摆在眼前。
他需要一个理由，而苏云给了他。
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他脱下那身满是尘土的短褂，露出精瘦、但布满了细小伤痕的上身。那是送货时被妖兽抓的，被货物刮的，被飞剑颠簸时撞的。
他将脚探入池中。
一股暖流瞬间包裹了他的脚踝。那不是普通的热水，而是一种活的、带着生命力的能量，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毛孔，冲刷着他疲惫的经络。
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这一刻发出了渴望的呻吟。
他不再犹豫，整个人滑入池中。
“唔……”
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从他喉间溢出。
温暖的灵液包裹了全身，像无数双温柔的手，抚平了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疤，按揉着他每一寸酸痛的筋骨。体内那因为长期奔波而滞涩的灵力，像被注入了一股清泉，重新欢快地流淌起来。
他靠在池壁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口气，带着黑色的杂质，在乳白色的池水中消散。
“尝尝这个。”
苏云将那盘烤肉推了过来。
曹三阳拿起一块，送进嘴里。
肉质入口即化，一股磅礴的火属性灵力瞬间在腹中炸开，像一团小太阳，暖意迅速流遍四肢百骸。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肉身的强度，正在以一种微不可查的速度，缓缓提升。
他一块接一块地吃着，动作从最初的克制，变得越来越快，像一头饿了三天的野狼。
苏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偶尔为他递上一杯灵酒。
曹三阳吃光了整盘烤肉，喝完了三壶灵酒，最后将整个身体都沉入灵液之中，只露出一个头。
他闭上眼。
蚁巢的霉味，周姐的算盘声，小莉冰冷的眼神，那些曾经构成他整个世界的屈辱与痛苦，在这一刻，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像一场褪了色的噩梦。
而眼前的一切，这温暖的灵液，这能让他变强的食物，这个美得不像话的女人……才是真实的。
他已经习惯了。
从踏进这座别墅的那一刻起，从身体被这池灵液包裹的那一秒起，他就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他也不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