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陈健已穿过联盟城堡的青石走廊。
他腰间银戒在晨露里泛着幽光，那枚刻着联盟徽章的黑矅石昨夜与魔法书共鸣的余韵未消，此刻正随着他的步伐轻叩大腿。
领主！转角处传来老波比的粗嗓门。
铁匠裹着沾着铁屑的皮围裙，手里举着块暗红的金属——正是他念叨了半月的暗钢。您说的元素转换阵成了！老人布满老茧的手指划过铁块表面，熔炉加了月长石粉，又按您给的符文刻了三道螺旋纹，温度蹭地就窜到能融化秘银的火候！
陈健接过暗钢，指尖触到仍有余温的金属，能清晰感知到其中流转的微弱魔力。
这是魔法与锻铁术第一次真正交融——就像他在昨夜的魔法书里翻到的，那些被遗忘的古老术式，正从故纸堆里爬出来，成为改变哈蒙代尔的火种。
走，去魔法学院。他拍了拍老波比的肩膀，今天要教铁匠们怎么在风箱上刻加速符文，您得做第一个示范。
两人穿过开满金盏花的庭院时，晨钟恰好敲响。
魔法学院的尖塔上飘起蓝白相间的旗子，那是特伦院长设定的实践日标志。
透过雕花玻璃窗，能看见学员们正围着石桌拆解石像鬼模具，水系学徒用冰锥在青铜表面刻着复杂的回路，火系学徒则举着燃烧的法杖给金属退火——这场景若放在半年前，怕是要被教会斥为，如今却成了联盟最寻常的晨课。
领主！跑过来报信的是文德尔。
原哈蒙代尔的书记官如今挂着联盟政务官的银徽章，额角还沾着未擦净的粉笔灰——他刚在平民学校给孩子们上完算术课。凯瑟琳将军的前锋到了！
罗兰德将军的黑骑军押着俘虏，离城门还有三里！
陈健的脚步顿住。
他望向东南方的天际线，那里有淡淡的烟尘腾起，像条灰色的蛇游向联盟城堡。末日之刃战役打了整三个月，从克里根人跨过血河开始，到欧弗王国的最后一座堡垒在魔法轰炸中崩塌，这场战争撕碎了半个埃拉西亚大陆的平静。
去城门。他对文德尔说，又转头叮嘱老波比，您先去实验室，让特伦把符文模板准备好——暗钢的事等我回来再细谈。
城门处的喧哗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
最先出现的是凯瑟琳的银甲卫，铠甲上的血渍已经洗过，但护心镜上还留着箭簇划过的凹痕。
女将军骑在枣红马上，发辫里缠着几缕焦黑的发丝，那是被克里根人的硫磺火灼烧的痕迹。
她看见陈健时，嘴角扯出个疲惫的笑，翻身下马时，陈健才注意到她左腿的皮甲下渗出暗红——显然是旧伤未愈又添了新创。
欧弗没了。凯瑟琳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国王的王冠被克里根人熔了铸旗杆，最后一个王子...被钉在他们的战争祭坛上。她解下腰间的战刀，刀鞘上还沾着褐色的血痂，这是从克里根大祭司手里夺的，刀镡上刻着他们灭族的咒语——元素族的最后一个圣物，也被他们毁了。
罗兰德的黑骑军随后抵达。
这位以着称的将领此刻卸了面甲，左脸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据说是被克里根的石巨人砸的。
他牵着马缰，马背上绑着成捆的卷轴——那是从欧弗王都图书馆抢出的典籍。神圣联盟的人在抢地盘。他的声音比平时更沉，光明教廷的枢机主教已经进驻欧弗的港口，银月公国的舰队堵在海峡口，连尼根王国的商队都跟着混水摸鱼...他们表面上庆祝胜利，私下里的刀子都顶到彼此后心了。
陈健接过罗兰德递来的卷轴，指尖触到羊皮纸上干涸的血渍。
他忽然想起三天前收到的密报：尼根领主在边境集结了五个军团，不朽之王马格努斯的使者频繁出入光明教廷——所谓的，不过是新一轮博弈的开始。
带伤员去医疗所。他对博瑞特下令，又转向凯瑟琳，你的伤...让特伦用治疗术处理，别再硬撑。女将军刚要反驳，却见陈健的目光扫过她发间的焦痕，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午后的阳光穿过魔法学院的彩窗，在地面投下斑斓的光斑。
陈健站在讲台上，台下坐着二十多个铁匠、三十来个军官，还有十几个眼睛亮晶晶的平民学校孩子——这是联盟新推行的混合课堂，让不同身份的人一起学习。
看这个符文。他用魔杖点向黑板上的螺旋纹，这不是装饰，是能引导魔力流动的通道。
老波比师傅的熔炉能烧出暗钢，靠的就是在风箱内壁刻了三道这样的符文。他转向台下的军官，你们的弩箭抛物线算不准？
用风系魔法阵在箭簇上刻加速纹，再配合算术里的角度公式，射程能增加三成。
孩子们举着用木棍削的魔法阵模型拼命举手，老波比举着块刻坏的铁板大声提问，军官们则皱着眉在羊皮纸上画算式——这样的场景，半年前的哈蒙代尔连想都不敢想。
陈健望着台下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昨夜月光下的符文，想起那些被教派封禁的知识，此刻正像种子般在这些人心里发芽。
暮色降临时，天使族的使者到了。
来者是大长老米迦勒，银白的羽翼收拢在身后，却掩不住羽毛间的裂痕。族里...有分歧。他的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守护帝国的旧派说要与神圣联盟共存亡，新生派却要带着族人去海外。
您知道的，天使族的预言...末日还没结束。
陈健望着米迦勒背后逐渐暗去的天空，想起凯瑟琳说的元素族消失，想起克里根人被灭族时的惨状。
有些种族，或许真的到了抉择的时刻。
我送您出去。他说，无论选哪条路，联盟的城门永远为朋友敞开。
米迦勒的羽翼在晚风里轻轻振动，消失在暮色中。
陈健转身时，看见城堡顶楼的窗户透出灯光——那是艾丝瑞娜的房间。
他听见隐约的争执声飘下来，像是年轻女孩的质问混着老者的叹息，但具体的话语被风揉碎了，只余、几个词飘进耳朵。
他没多停留。
明天还有平民学校的新生入学，魔法学院要测试新型魔法飞弹，尼根王国的使者约了会谈...而那些未解的谜题，那些教派留下的秘密，终会在这些被点燃的知识与热血中，露出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