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尽,烛火已残。沈知微仍坐在书案前,指尖划过京兆尹送来的药方备案,一页一页,目光不松。
她昨夜下令彻查七日内所有药铺配药记录,宫人彻夜誊抄,朱笔圈出含赤芍、川连的处方二十七家。此刻纸页堆满桌面,每一张都可能藏着夺命之毒。
她唤来女医正林素言。女子入殿时披着夜露,发梢微湿,手中捧着银针盒与试毒水瓶,一句话未多说,只道:“已备好。”
沈知微点头,将济世堂那张残方递过去:“麝心溶于退热汤,三日流血,五日滑胎。寻常诊脉难察,你带人分头查铺,凡私自增减药材者,立即封柜拘人。”
林素言接过方子,扫了一眼,眉头微蹙:“此味非药典所载,是人为掺入。”
“正是。”沈知微抬眼,“不是误诊,是谋害。”
她闭目片刻,默念系统启动。
机械音在脑中响起:【今日必须把龙葵鬼箭羽混入退热方——士族说只要让百姓病不除,医馆新政就立不住】
她睁眼,声音压低:“不是一家。是有人要借百姓之病,毁我新政。”
她当即写下密令,交予暗卫首领:“持令查西市二十七家药铺,重点盯‘回春堂’‘百草居’‘济安坊’,现场抓药,当场验毒。”
天刚亮,第一批消息传回。
回春堂药童抓药时,在风寒方中加入三分鬼箭羽,声称“祖传加减法”。林素言亲率医官突入,当场从药柜底层搜出未拆封的龙葵粉,试毒水一滴即变紫黑。
沈知微起身,换下凤袍,取一件灰褐斗篷罩身,脸上蒙了层薄纱,扮作咳嗽老妇,直奔西市。
街面已有百姓围聚,议论纷纷。有人说药铺被封,怕是以后无药可买。有人怒骂宫中多事,扰了民生。
她走入回春堂时,掌柜正在安抚人群,口口声声说“小本经营,绝无作假”。
她递上一张伪造的方子:“老毛病了,咳嗽不止,请抓三剂清肺汤。”
药童低头抓药,动作熟练。她站在柜前,不动声色,心中默念——
【心镜系统启动】
机械音响起:【这方里加了三分鬼箭羽,吃不死人,但必咳血三日。王六爷说了,只要百姓离不开药,新政就得垮】
她手指一紧,猛地掀翻药柜。药材洒满地面,其中几包未封口,露出深褐色粉末。
她弯腰抓起一把,扬给围观百姓看:“这是清肺汤?还是杀人方?”
人群哗然。
她高声道:“谁让你们改方?谁给的令?”
掌柜脸色煞白,扑通跪地:“小人不敢不从!王氏六房的人昨日上门,说若不按他们给的方子配药,三日之内就强占铺面,吊销行医帖!”
“王氏?”她冷笑,“哪个王氏?”
“是城南王家旁支,六房管事赵德全亲自来压话……皇后娘娘,我们只是小民,扛不住啊!”
她不再多问,转身对随行暗卫道:“去城南,把赵德全押来。查封所有涉案药铺,药柜全部封存,等女医正来验。”
半个时辰后,金銮殿外百官列立。
沈知微踏入大殿时,手中抱着一叠纸。身后两名宫人抬着木箱,箱中是查获的毒药材与篡改药方原件。
裴砚坐在龙椅上,未发一言。
她将箱子打开,命林素言当众演示。取一碗清水,投入少许龙葵粉,再滴入试毒水,液体瞬间转为深紫。银针插入,针尖发黑。
“此为龙葵,性烈,孕妇服之即堕胎;鬼箭羽,损气血,体弱者连服三日必呕血。而这些,都被混入普通退热方、止咳汤中。”
她翻开一份药方:“原方写‘赤芍三钱’,他们改成‘赤芍三钱,加麝心一分’。麝心并非药材,而是提取麝香后的残渣,其毒性甚至比麝香更强,且几乎无味,极难被察觉。”
她抬头看向殿中几位太医:“你们可曾见过此用法?”
太医们低头不语。
她又取出一张供词:“这是回春堂掌柜的亲笔画押。他说,自三日前起,有士族代理人挨家药铺送‘新方’,要求照此配药,否则便以‘行医不规’为由查封铺面。”
她顿了顿,声音冷下:“这不是误诊。是蓄意投毒。是借百姓之命,逼我收回医馆新政。”
殿中一片寂静。
一名老臣上前一步:“皇后此言过于严重。药方调整,本是医者权宜之举,历代皆有,如何定为谋害?”
沈知微看着他,心中默念——
【心镜系统启动】
机械音响起:【只要咬死是医术争议,就不算犯法,王家还能保下赵德全】
她唇角微动,盯着那老臣:“你说是权宜?那你可知,昨晚已有三人因服此药呕血入院?其中一人是怀胎两月的妇人,今晨流产?”
老臣张口欲言。
她抬手打断:“你说历代皆有?那我问你,《大周医律·卷三》第一条写着什么?”
老臣沉默。
她一字一句念出:“凡医者,依诏令颁方而行药,擅自增损致人病危者,流三千里,永不许行医。”
她将供词拍在殿心:“王氏六房代理人赵德全,逼迫百家药铺篡改药方,致多人病重,证据确凿。我判:即刻行刑,流放三千里,抄没其产。涉案药商,若系被迫,罚抄原方三年;若主动合谋,同罪论处。”
她看向裴砚:“陛下,臣依法行事,可有错?”
裴砚站起身,目光扫过群臣,最终落在她身上。
“皇后执法如山,朕无异议。”他开口,“传旨天下,凡涉药政者,以此为戒。”
圣旨即刻拟成,快马送往各州。
与此同时,林素言率医官队走上街头,在西市设点施药。桌案上摆着原方良药,旁边立着告示:“真方在此,分文不取。毒方已除,万民可安。”
百姓起初观望,后见药罐上盖着太医院印鉴,又有官差守在一旁,才敢上前领取。
一位老妪接过药包,颤巍巍跪下:“娘娘,我们不懂什么律法……但我们知道,您救了我们的命。”
沈知微立于宫门高台,听见呼声渐起。
她走下台阶,伸手扶起老妪。
人群中忽然有人捧出一束野花,递到她手中。是田埂边摘的,花瓣沾着晨露。
她接过,低头看了一眼。
四周百姓越来越多,有人开始高喊:“皇后仁德!万民得救!”
声音如潮,一波接一波。
她站在台前,手中握着那束花,没有说话。
远处西市街口,新贴的告示前围满人群。一名识字的老儒指着那行“篡改药方者,流三千里”,逐字读给旁人听。
孩童挤在最前,仰头问:“爹,这是真的吗?以后看病不会再吃坏药了?”
男人用力点头:“是真的。有人替我们撑腰了。”
宫门前,欢呼未停。
沈知微抬起手,轻轻抚过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