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的脚步刚停在门外,沈知微便听见了那声轻唤:“贵妃娘娘,淑妃送来一只绣枕,说是给您安神用的。”
她正坐在案前翻看西南急报的抄录本,指尖一顿,没抬头。
宫人捧着红木托盘进来,上面盖着明黄锦缎。那枕头露了一角,金线勾着云纹,针脚细密,看着体面。
“放下吧。”她说。
宫人退下后,她掀开锦缎,指尖抚过枕面。触感柔软,香气清淡,像是加了安神的香料。可她知道,这种时候送东西来的,从来不是为了安神。
她闭了闭眼,心中默念启动。
三秒后,机械音在脑中响起:这枕头她若用上七日,腹中孽种必落!
她睁开眼,手指慢慢收拢,将锦缎重新盖好。
雪鸢早就不在她身边了,但她如今也不再需要谁背叛来验证忠奸。她只信自己听见的那三秒真相。
她起身走到屏风后,低声召来女医正。
“诊脉。”她只说了两个字。
女医正搭上她的手腕,眉头渐渐皱紧。“胎气不稳,像是受了外邪侵扰……最近可接触过异香?”
沈知微没答话,只是转身从托盘里取出那只枕头,递过去。
女医正接过,轻轻拆开一角,嗅了嗅,脸色骤变。“麝香混着红花粉,还有川芎……这是堕胎的方子!虽量少,但日日枕着,不出半月,胎就保不住了。”
沈知微点头。“我知道是谁送的。”
她没有立刻发作。这种事,不能只在暗处压下去。她要让所有人都看见,谁敢动她的孩子,会是什么下场。
当晚是春日宫宴。
各宫嫔妃齐聚凤仪殿偏厅,席间丝竹轻奏,灯火通明。沈知微到场时,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她穿一身月白底绣银蝶长裙,发间仍是一支白玉簪,看不出有孕的模样。但她走路极稳,目光扫过之处,无人敢直视。
淑妃坐在左侧首位,见她进来,笑着起身迎了两步。“妹妹今日气色真好,看来那枕头果然有用?”
沈知微也笑。“姐姐费心了。我正想当众谢你。”
她抬手,命内侍捧上那只锦盒。
全场安静下来。
她打开盒子,取出枕头,举在手中。“淑妃姐姐昨日送来这只安神枕,说是助我安眠。如此厚意,我不敢私藏,今日特地带来,请诸位姐妹一同鉴赏。”
众人面面相觑。
淑妃笑容未变,语气柔和:“不过是个寻常绣枕,何必……”
“寻常?”沈知微打断她,“昨夜我胎动不止,整晚难安。太医查验,发现此枕夹层藏有麝香、红花、川芎三味毒物,合为堕胎秘方。姐姐说,这是寻常之物?”
满座哗然。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有人低头不敢言语。王令仪坐在角落,眼神一凛,立刻坐直了身子。
淑妃脸色变了。“你胡说什么!这枕头从我宫中送出时我亲自查验过,绝无问题!定是途中被人调包,嫁祸于我!”
沈知微冷笑。“那你可敢让它经火一验?”
她转身,对内侍道:“取火盆来。”
铜盆抬上,炭火正旺。
她亲手将枕头扔进火中。
火焰猛地窜起,一股刺鼻气味弥漫开来。黑烟翻滚,带着一股焦苦味。
太医早已候在一旁,手持银针,伸入灰烬中一探,抽出时针尖已发黑。
“确含剧毒。”太医沉声道,“麝香遇火不散,反凝成黑垢,银针染毒即变色,证据确凿。”
厅内死寂。
淑妃终于站不住,踉跄后退一步。“不可能……这不是我……”
沈知微盯着她,再次闭眼。
系统冷却已过。
她再度启用。
三秒后,机械音响起:不过一个庶女,也配怀龙种?我兄长裴昭未竟之事,由我来断!
她睁开眼,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全场:“你说得对。我曾是庶女,没人看得起。可你现在心里还在想——‘不过一个庶女,也配怀龙种?我兄长裴昭未竟之事,由我来断’。”
全场震惊。
淑妃瞪大双眼,浑身发抖。“你……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沈知微笑得极淡,“因为你说出来了。虽然嘴没动,可心已经喊了三遍。”
有人开始往后缩,有人低头掩面。谣言瞬间崩塌。谁还敢说她是自损龙胎?分明是有人蓄意谋害。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脚步声。
裴砚走了进来。
他没穿龙袍,只着玄色常服,面容冷峻。身后跟着两名近卫,显然是接到急报赶来。
他一眼看到火盆里的残烬,又看向沈知微,目光落在她腹部片刻,随即转向淑妃。
“解释。”他只说了一个字。
淑妃跪倒在地,语无伦次。“陛下明鉴!臣妾绝无此心!定是她设局陷害!那枕头……那枕头……”
“枕头是你宫中送出。”沈知微平静开口,“送枕的宫人是你贴身婢女,签了交接簿。枕中藏毒,太医验明,银针为证。火焚现毒,众人目睹。你说被调包,那调包之人呢?可有证据?”
她每问一句,淑妃就退一分。
到最后,那人只能伏地颤抖。
裴砚听完全过程,站在原地许久,忽然抬手。
“来人。”他声音低沉,“淑妃谋害皇嗣,罪无可赦。废为庶人,即刻押往冷宫,终身幽禁,不得出入。”
禁军上前,架起淑妃就走。
她挣扎哭喊,声音撕裂。“我没有!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裴昭亲妹!我兄长……”
“住口。”裴砚冷冷打断,“从今往后,你与裴昭,再无兄妹之情。”
她被拖了出去,哭声渐远。
厅内一片肃静。
裴砚走到沈知微面前,伸手轻轻抚上她的小腹。
动作很轻,像是怕碰坏了什么。
“此子必如你般聪慧。”他说,“将来定能护我大周江山。”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烛光落在他眉骨上,投下一小片暗影。他的手仍放在她腹部,掌心温热。
外面传来更鼓声,三响。
夜已过半。
一名宫人低头走进来,在门边停下,双手捧着一份新到的文书,嘴唇动了动,似乎想禀报什么。
沈知微的目光缓缓移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