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西,沈知微刚写下“沿海七港,即日起轮换巡查”一行字,笔尖顿了顿。她抬眼看向殿外,一名驿丞正快步走来,手中捧着一份加急边报。
文书呈上案前,封口火漆未干。她拆开只扫了一眼,便知事态非同寻常——西域月牙泉一带,近日有商队接连暴发腹痛腹泻,已有百余人脱水昏厥,但无一人死亡。
她指尖轻敲纸面,袖中悄然启动心镜系统。驿丞低头候命,三秒后,脑中声音响起:“只盼女医正快些动身,否则……晚了。”
沈知微合上文书,目光沉静。她起身走到屏风后,取出一枚银牌,交给影六:“召秦芷。”
半个时辰后,女医正秦芷踏入紫宸殿。她身穿素色医袍,腰间挂药囊,神色沉稳。
“你已知情?”沈知微问。
秦芷点头:“前日收到密信,说龟兹以南三百里处绿洲水脉有异。我已备好解药,只等令下,便可出发。”
“密信何人所寄?”
“无署名,但笔迹工整,用词精准,应是常走丝路的行商或驿站老吏。”
沈知微沉默片刻,转身走向地图墙。她指着月牙泉的位置:“三十万商旅往来于此,若水源真被污染,不出十日,整条商路将瘫痪。”
秦芷道:“巴豆粉溶于水后无色无味,仅致腹泻,不伤性命,却足以让商队困于荒漠。这是要毁我大周治下秩序的名声。”
“正是。”沈知微回头,“你带六十辆密封药车,三百驼夫,兵部即刻放行最快驼队通道。沿途不得停歇,遇阻由地方驻军清障。”
“是。”
“另加一道命令。”她从案上取过玉玺,压在一张空白调令上,“凡你所经州县,医馆听你调度,违令者,斩。”
秦芷接过令书,深深一礼,转身离去。
沈知微坐回案前,翻开西域舆图。她盯着那片广袤沙地,手指缓缓划过几处绿洲连线。这些点连成一线,正是丝绸之路主干道。若其中一处断流,整条血脉便要凝滞。
她唤来影六:“查近三年所有上报的‘饮食不洁’病例,重点看是否集中出现在同一段路线。”
影六领命而去。
三日后,第一批消息传回。
月牙泉水井边缘发现白色残留物,经化验确为高纯度巴豆粉。秦芷已封锁水源,开始分发解毒丸。同时派出四支医徒小队,沿商路逆向追踪投毒源头。
又两日,第二份急报送抵京城。
两名伪装成药材商贩的男子被捕,随身搜出未用完的毒粉与一张手绘路线图,标注了后续三个计划投毒的绿洲位置。二人供认,隶属前朝余党一支残部,名为“断脊营”,专事破坏民生,意图动摇大周国本。
沈知微看完供词,将文书递还影六:“押入刑部大牢,严加看管。供词抄录三份,一份存档,一份送裴砚,一份交谍网深挖其余党羽。”
影六应声退下。
黄昏时分,宫墙高台上,沈知微立于风中。远处西角门传来驼铃声,一队满载药箱的骆驼缓缓入城,旗帜上绣着“西域医政”四字。
是秦芷归来了。
翌日清晨,紫宸殿外跪着十一国使节。他们身后抬着一块金匾,长约六尺,通体鎏金,上书四个大字:神医圣后。
沈知微站在殿阶之上,看着那块匾被缓缓抬起,送往敦煌医馆安放。
百姓夹道相迎,焚香叩拜。有人说:“一药救百城,沈后活佛临世。”也有人说:“若无此策,我家儿子早死在沙窝里了。”
秦芷站在她身边,低声道:“这次若再晚三天,整条商路就得断。”
沈知微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数日后,朝廷颁布新令:丝路沿线十八座医馆升格为“医政站”,由秦芷总提调,统管药材调配、疫情预警与应急救援。每站配快马三匹,遇险情可直报京师。
这日午后,沈知微正在批阅各地医政简报,影六匆匆进来。
“泉州那边有新消息。”
她抬头。
“林千户醒了。他说沉船那天,船上有一名东瀛商人,在爆炸前曾试图关闭舱门。”
“为什么?”
“他说那人不是逃命,像是在阻止什么往外泄。”
沈知微放下笔:“把当时的验尸记录拿来。”
影六迟疑:“尸体都烧焦了,只能看出……其中有两人穿的是大周制式内衣,不是东瀛人。”
沈知微站起身,走到窗前。阳光落在她手上那份医政总册上,封面写着“全国疫病防控体系试行方案”。
她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一条备注:
“建议增设边境船只登检制度,凡外来商船入港,须由医政人员先行查验船员健康状况及货物密封情况。”
她提起朱笔,在旁边批了两个字:准行。
然后合上册子,递给影六:“送去工部,让他们拟个章程出来。”
影六接过,正要走,又被她叫住。
“等等。”
影六停下。
“你去查一下。”她说,“这几年有没有哪支商队,专门运药材去东瀛,但从不走明州港?”
影六点头:“我这就去查。”
沈知微重新坐下,拿起下一份公文。是凉州刺史上报,称近日有牧民饮山泉后呕吐不止,已派人采样送检。
她盯着“山泉”二字,手指微微收紧。
这时,殿外传来脚步声。
一名小太监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封火漆密信:“娘娘!西域加急快报!第三处投毒点已被截获,但……投毒者服毒自尽前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小太监颤声道:“他说——‘你们挡得住水里的毒,可挡不住人心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