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骄阳如同倒扣的铜炉，将清平村初中的操场炙烤得。李晓聪蹲在起跑线上做热身，掌心的汗水在沙土跑道上洇出深色痕迹。发令枪响的刹那，他如离弦之箭冲出去，风掠过耳畔，卷起衣角的补丁猎猎作响。当接力棒触到掌心的瞬间，他忽然瞥见跑道旁老槐树上的鸟窝 —— 那团由枯枝搭成的巢穴摇摇欲坠，竟让他想起穿越前自家别墅花园里，被园艺师修剪得规整却空荡荡的景观树。
“小心！” 赵小芸的尖叫撕破空气。李晓聪猛地回头，只见周富贵在接力时被凸起的草根绊倒，手中的木棒如标枪般飞射而来。他本能地侧身闪躲，却因速度太快失去平衡，膝盖重重磕在跑道上。粗糙的沙土瞬间磨破裤腿，火辣辣的疼痛从伤口炸开，鲜红的血珠渗出来，滴落在被晒得发烫的泥土上，宛如红梅绽放。
“快送校医室！” 体育老师的哨声尖锐刺耳。两个同学架着李晓聪的胳膊，他单脚跳着前行，每一步都扯动伤口。路过花坛时，他看见一株开得正艳的月季，花瓣上沾着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这让他莫名想起穿越前家中恒温花房里，那些永远娇艳却毫无生气的进口玫瑰。
医务室的木门虚掩着，门把手上缠着褪色的红布条，推开门时发出 “吱呀” 的声响，仿佛在诉说岁月的沧桑。一股混合着福尔马林刺鼻气息、草药清香与淡淡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李晓聪忍不住皱了皱鼻子。校医陈德海戴着圆框老花镜，正踮着脚往药柜顶层摆放陶罐，白大褂的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
“又是你小子！” 陈德海转身时，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几分无奈与关切，“上个月爬树掏鸟蛋摔下来，这次又在跑道上栽跟头，你这膝盖是铁打的？” 他拉开最下层的抽屉，翻找药品的动作突然顿住 —— 原本该放紫药水的位置，赫然躺着一个透明塑料瓶。
李晓聪扶着墙坐下，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药柜。老式的木制药柜上，贴着褪色的标签，“紫药水”“红汞” 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边缘卷曲着，仿佛随时会剥落。可当陈德海转过身时，手中拿着的那瓶药水却格外刺眼 —— 瓶身印着色彩鲜艳的卡通小熊图案，标签上 “碘伏消毒液” 几个现代简体字清晰可见，下方还标注着生产日期 “2023.05”。
“老师，这是什么药啊，以前没见过。” 李晓聪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伤口的疼痛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震惊冲淡了。他死死盯着那瓶药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语文课上那个突兀的 “层” 字，老周锄头手柄上的现代标识，还有每次昏迷醒来后消失的片段。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与伤口渗出的血混在一起，浸湿了裤腿。
陈德海的手猛地一抖，塑料瓶在掌心发出 “咔嗒” 的碰撞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额头上瞬间布满汗珠，顺着皱纹的沟壑滑进衣领：“这、这是新到的……” 话未说完，他的目光突然越过李晓聪的头顶，瞳孔猛地收缩 —— 窗外的梧桐树影间，闪过一道金属的冷光。
李强藏在医务室后窗的灌木丛中，心跳如擂鼓。他握紧手中改装成钢笔模样的麻醉枪，枪管的伪装纹路与笔身完美融合，只有仔细观察才能发现笔尖处细小的发射孔。对讲机传来张明远冰冷的声音：“倒计时十秒，确保无目击者。” 他深吸一口气，食指轻轻扣动扳机，一枚比牙签还细的麻醉镖无声无息地射出，在空中划过一道肉眼难辨的弧线。
李晓聪只觉脖颈一麻，仿佛被一根细针扎了一下。世界在他眼前迅速扭曲变形，陈德海慌乱的表情、那瓶刺眼的药水，还有窗外突然飞过的麻雀，都变得模糊不清。他想开口询问，想抓住那转瞬即逝的真相，可双腿一软，整个人直直地向前栽去。
“小聪！” 赵小芸的尖叫从门口传来。她冲进医务室时，正看见李晓聪软绵绵地倒在地上，陈德海手忙脚乱地扶住他，那瓶药水早已不见踪影。“这孩子许是失血过多晕过去了。” 陈德海的声音有些发颤，伸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彩色包装纸，又被他迅速塞了回去，“我给他包扎一下，你们先回教室吧。”
赵小芸咬着嘴唇，眼神中满是担忧：“真的没事吗？我留下来照顾他……”
“不用不用！” 陈德海连连摆手，动作大得打翻了桌上的搪瓷缸，里面的医用棉球散落一地，“我一个人能行，你们快回去，别耽误了下节课。” 他弯腰捡棉球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的微型对讲机，红色信号灯正不停闪烁。
待同学们离开后，陈德海立即锁上医务室的门。他从柜子深处摸出加密对讲机，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总部，计划险些暴露，请求启动记忆覆盖程序。” 对讲机里传来电流的沙沙声，随后是张明远冰冷的声音：“按 b 方案执行，十五分钟内处理完毕。” 他打开墙角的暗格，取出一支针管，药水在玻璃管中泛着诡异的蓝光。
与此同时，别墅监控室内气氛凝重如铅。李思成将雪茄按灭在烟灰缸里，火星四溅，烟灰缸边缘还沾着未燃尽的烟灰。屏幕上，昏迷中的李晓聪眉头紧皱，冷汗不断从额头渗出，右手无意识地抓着床单。林宛如捂着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定要用这种方法吗？他还要学习……”
“不这么做，之前的努力都将白费。” 李思成的声音冷得像冰，镜片后的目光死死盯着屏幕，“通知张明远，给所有工作人员进行二次培训，再出现任何纰漏，扣全年工资并逐出清平村。” 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敲击，调出李晓聪的脑电波监测数据，曲线正剧烈波动。
当李晓聪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教室的课桌上。赵小芸正用湿毛巾给他擦脸，见他睁眼，立刻破涕为笑：“你可算醒了！医生说你就是中暑加低血糖。” 李晓聪摸了摸还有些发疼的膝盖，那里已经缠上了泛黄的纱布，散发着淡淡的紫药水气味，可记忆里明明是那瓶从未见过的碘伏。
“我…… 我没问校医要药？” 他喃喃自语，眉头拧成一个结。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扎。
赵小芸 “噗嗤” 笑出声，弹了下他的额头：“你说胡话呢！一直喊着要吃巧克力补充糖分。” 她从书包里掏出半块水果糖，塞进他手里，糖纸边缘已经起毛，“快吃吧，下节课是陈老师的语文课。”
李晓聪把糖含在嘴里，甜味在舌尖散开。他望着窗外摇曳的梧桐树，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指缝间溜走了。裤兜里，那颗在田埂上捡到的野莓还在，此刻竟又微微泛起荧光，在暗处一闪一闪。他鬼使神差地掏出野莓，却发现表面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刻痕，像是某种神秘的符号。
而在医务室的垃圾桶里，那瓶带有现代包装的碘伏消毒液正被层层报纸包裹着。陈德海站在窗前，望着操场上重新热闹起来的学生们，摘下眼镜，用衣角仔细擦拭镜片。镜片后的目光，不知是懊悔，还是庆幸。远处，张明远倚着老槐树，将伪装成钢笔的麻醉枪重新别回口袋，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他的脚下，半截烟头还在冒着青烟，旁边散落着撕碎的培训手册残页，上面 “记忆清除流程” 几个字格外醒目。一场危机看似悄然化解，可在这平静的表象下，暗流仍在汹涌涌动，等待着下一次的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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