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初歇,清平村的石板路蒸腾着白雾,宛如一张巨大的薄纱,将整个村庄笼罩其中,也像极了李晓聪心中化不开的郁气。他百无聊赖地踢开脚边半块发霉的红薯,红薯骨碌碌滚进墙角的青苔堆里。解放鞋踩在布满青苔斑驳的石阶上,发出 “嗤啦” 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在宣泄心中的不满。远处传来王婶呼唤他吃饭的声音,那声音被山风撕成碎片,散落在湿漉漉的竹林里,很快便消失不见。
转过老祠堂那雕着精美的飞檐,一口古井突兀地出现在眼前。井沿由整块青石雕成,历经岁月的洗礼,上面爬满了墨绿色的苔藓,宛如一件古老的青铜器披上了绒毯。井口的辘轳缠着褪色的麻绳,绳结处还挂着几片枯黄的竹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过往的故事。李晓聪瞳孔骤然收缩 —— 这井口直径不过三尺,却深不见底,隐约能听见井底传来幽微的水声,那声音像极了他房间墙缝里渗出的霉味,令人毛骨悚然却又莫名着迷,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牵引着他靠近。
“那井碰不得!” 挑水的刘叔扁担 “吱呀” 一歪,水桶里的水泼在裤腿上,在粗布裤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他慌忙放下扁担,脸上满是惊恐,“光绪年间就淹死过两个娃,井龙王的脾气可大着呢,冲撞不得!”
话没说完,李晓聪已经踩着井沿凸起的纹路,像只野猫般攀了上去。他单脚点地,蓝布衫在风中猎猎作响,脖颈处还留着前日与王伯争执时被扯破的伤痕,此刻随着动作微微起伏,仿佛在无声地控诉。
“快下来!” 在井边浣衣的小翠吓得丢掉木槌,水花四溅,溅湿了她打着补丁的裤脚。她双手合十,不停地祈祷,“你不要命啦?上个月隔壁村的娃就是好奇看了一眼,回去就高烧不退!” 围观的村民越聚越多,七嘴八舌的劝阻声此起彼伏,像一团乱麻在李晓聪耳边缠绕。可他却突然仰头大笑,笑声尖锐而张狂,惊飞了槐树上的寒鸦。那些鸟儿扑棱棱地飞向天空,仿佛也被这股不知死活的疯狂所震慑。他故意摇晃着身体,鞋底与青苔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恍惚间又找回了在城里飙车时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那种凌驾于危险之上的刺激,让他欲罢不能。
“我偏不!” 他扯着嗓子吼道,声音在祠堂的飞檐间来回激荡,震得瓦片上残留的雨水簌簌落下,“你们这些胆小鬼,怕什么井龙王?有本事让它上来咬我!” 说话间,他突然松开抓着井沿的手,双臂张开做飞翔状,身体随着风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坠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洞。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几个妇人甚至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有个小孩吓得躲在母亲身后,小声抽泣起来,整个现场陷入一片混乱与惊恐之中。
正在菜园除草的王伯听见动静时,锄头把已经深深插进了泥土里。他的布鞋在泥泞的田埂上打滑,草帽不知甩到了哪里,灰白的头发被汗水粘在额头上,脸上还沾着几片草叶。远远望见井沿上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老人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又看见儿子媳妇当年被埋在矿洞下的惨状,那撕心裂肺的痛苦记忆瞬间涌上心头。他顾不上擦去脸上的汗水,扔下锄头,跌跌撞撞地朝着古井跑去,裤腿上沾满了泥浆。
“孽障!” 王伯的吼声撕破了凝滞的空气,仿佛一头愤怒的狮子在咆哮。他冲过人群时撞倒了张婶的竹筐,刚摘的豆角滚了一地,张婶心疼地蹲下去捡拾,嘴里还念叨着:“这孩子,真是要闯出大祸!”
李晓聪正眯着眼朝井底张望,冷不防腰间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拽了下来。后背重重摔在潮湿的泥地上,眼前金星乱冒,脑袋 “嗡” 的一声,仿佛要炸开。
“谁让你碰那口井的?” 王伯的手还死死攥着他的衣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你当自己是铁打的?” 老人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倒映着李晓聪倔强的脸,还有他身后那口阴森的古井。李晓聪突然注意到,王伯的袖口不知何时被荆棘划破,露出里面补丁摞补丁的内衬,那粗糙的布料与他记忆中父亲昂贵的西装形成鲜明对比,刺痛了他的眼睛。
“放开我!” 李晓聪疯狂挣扎,指甲在王伯手背上抓出几道血痕,鲜血顺着老人的手腕滴落,染红了泥地,“你凭什么管我?你又不是我亲……”
话没说完,脸颊上已经挨了重重一巴掌。这一巴掌带着山里人常年劳作的力道,打得他脑袋偏向一侧,嘴角瞬间渗出鲜血,咸腥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
死寂。只有远处传来的几声蛙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压抑的气息,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李晓聪缓缓转过头,眼神里燃烧着愤怒与不甘。他突然想起穿越前,每当自己闯祸,父亲虽然会皱眉,但从未动过手。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在豪华的别墅里,犯错后母亲总是温柔地抱着他,轻声安慰;想起闯祸后,司机连夜送他去五星级酒店躲风头,父亲的助理带着玩具和道歉信来哄他开心。而眼前这个浑身泥土的老头,竟然敢打他!这一巴掌,彻底点燃了他心中积压已久的怒火。
“你敢打我?” 李晓聪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随时准备扑上去撕咬,“我要让你后悔!” 他猛地挣脱王伯的手,却在起身时瞥见老人裤脚的泥水 —— 那是刚才冲过来时,在田埂上摔的。泥水还在往下滴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泥坑,仿佛在诉说着老人刚才的焦急与慌乱。
“小兔崽子!” 王伯举起的柳条停在半空,最终重重砸在自己腿上,发出 “啪” 的一声脆响,“你爹妈把你托付给我,是让你好好活着!”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浑浊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井…… 那井底下,埋着多少条人命啊!” 老人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深深的恐惧与悲伤,那是对逝去生命的敬畏,也是对眼前少年的担忧。
围观的村民纷纷叹气,刘叔蹲下来,拍了拍李晓聪的肩膀:“娃啊,这井邪乎得很。去年李瘸子家的牛掉进去,捞上来时……”
“闭嘴!” 李晓聪一脚踢翻脚边的陶罐,碎片飞溅在王伯的布鞋上,“我才不信这些封建迷信!” 陶罐破碎的声音清脆而刺耳,仿佛也在为这场冲突伴奏。
他转身要走,却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回头一看,王伯正扶着井沿,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身体不停地颤抖。原来老人刚才太过激动,旧疾复发,此刻正用手死死按着胸口,嘴唇发紫。
“王伯!” 小翠尖叫一声,冲过去扶住老人。
周围的村民也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出主意:“快找大夫!”“把人抬到我家歇着!”
李晓聪的脚步僵住了,看着王伯痛苦的模样,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像是愧疚,又像是慌乱。但他很快又梗着脖子,冷哼一声:“装什么装!”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冲进雨幕,留下一串愤怒的脚步声。雨水打在他的身上,混着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而在别墅的监控室里,李思成的手指深深掐进真皮沙发,指节泛白。屏幕里,儿子远去的背影与王伯佝偻的身形形成鲜明对比。
林宛如泣不成声,泪水打湿了手帕:“太危险了!我们把他接回来吧!万一出了什么事……”
“不行!” 李思成的声音冷得像冰,却掩饰不住微微的颤抖,“不经历这些,他永远都是个废物!”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矛盾与挣扎,既心疼儿子,又深知必须让他经历磨难才能成长。
雨越下越大,清平村的古井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宛如一个神秘的黑洞,吞噬着所有的故事与秘密。李晓聪蜷缩在破庙的草堆里,耳边不断回响着王伯那句 “好好活着”。他摸了摸滚烫的脸颊,突然发现,自己竟分不清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而此时的王家小院,王婶正含着泪,用布条小心翼翼地包扎王伯手背上的伤口,油灯昏黄的光晕里,老人望着窗外的雨,重重地叹了口气,眼中满是疲惫与无奈。一场更大的风波,似乎正在这压抑的气氛中悄然酝酿,而李晓聪与王伯之间的关系,又将何去何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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