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清平村中学,天空湛蓝如洗,几朵白云慵懒地漂浮着。操场上,褪色的彩旗在微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诉说着这个乡村学校的质朴与活力。土操场上,用石灰粉画出的跑道坑洼不平,还零星散落着几片枯黄的树叶。李晓聪站在起跑线后,盯着胸前歪歪扭扭用别针别着的号码牌 “3”,那是王婶熬夜用红纸裁剪而成的。身上的蓝布衫被汗水浸得黏在背上,布料粗糙的质感让他想起城里那些柔软透气的名牌运动服,心中不由得一阵烦躁。
看台上,王伯蹲在最前排,旱烟袋斜叼在嘴里,烟丝明明灭灭。王婶攥着自制的加油横幅,手指紧张地绞着边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跑道上的李晓聪。
“他昨儿个摔破的膝盖还没好全呢……” 王婶小声嘟囔着,声音里满是担忧。
王伯重重地 “哼” 了一声,烟袋锅子在鞋底敲得 “咚咚” 响:“皮猴子一个,摔不死!” 可他的目光却始终没离开过李晓聪,眼神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李晓聪偷瞄身旁的柱子,那小子正活动着肌肉,昨天被李晓聪揍出的黑眼圈还泛着青,此刻却朝他挑衅地吐了吐舌头,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眼神里满是不屑。柱子脚上那双打着补丁的胶鞋,在地上用力地蹭了蹭,扬起一片尘土。
“李晓聪,待会儿可别摔哭了!” 柱子扯着嗓子喊道,周围几个同学跟着哄笑起来。李晓聪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王婶猛地站起身,横幅差点掉在地上:“这孩子,好好比赛就是,咋还拌嘴!”
王伯一把拽住她的衣角,将她拉回座位:“别丢人现眼,坐好!” 可他自己也坐立不安,旱烟袋在指间转个不停。
“各就各位 ——” 发令员举起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皮喇叭,声音在群山间回荡,惊起几只栖息在树上的麻雀。李晓聪深吸一口气,突然想起在城里时,父亲李思成带他参加马术比赛的场景。那匹价值百万的汗血宝马,皮毛油亮如缎,赛场边全是西装革履的名流,他们的掌声和赞叹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而现在,他脚下踩着的是坑洼不平的泥土地,周围只有穿着补丁衣裳、皮肤黝黑的农家子弟,巨大的落差让他的内心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愤懑。
枪响的瞬间,李晓聪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前两百米他一马当先,风在耳边呼啸,扬起他额前的碎发。恍惚间,他又找回了往日在赛车场的快感,仿佛自己还是那个风驰电掣、无人能及的阔少。
王婶激动得直拍大腿:“快看!咱晓聪跑第一哩!” 她挥舞着横幅,脸上笑开了花。
王伯却皱着眉头,嘴里念叨着:“别得意太早。” 可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可渐渐的,李晓聪的小腿像灌了铅,每迈出一步都无比沉重,呼吸也急促得像是拉风箱。柱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竟超到了他前头,还故意大声喘着粗气,像是在嘲讽他的力不从心。
“李晓聪不行了?” 柱子的声音混着喘息飘来,“就这点本事还想赢?不如回家找你城里的爹妈哭鼻子去吧!”
这句话像把盐撒在李晓聪心头的伤口上,他想起昨天王伯教训他时说的话:“有本事就用真本事赢,别学那些下三滥!” 此刻他盯着柱子晃动的后脑勺,眼神渐渐变得阴鸷,脑海中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
王伯突然坐直了身子,烟袋从嘴里滑落也没察觉:“这小子眼神不对……”
王婶还在为李晓聪加油,没听清老伴的话:“你说啥?晓聪肯定能追上!”
最后一个弯道处,李晓聪突然加速,脚下的泥地溅起一片水花。就在与柱子并肩的刹那,他猛地伸出脚。“砰” 的一声闷响,柱子重重摔在地上,膝盖擦出两道血痕,在泥地上拖出长长的血印。
全场顿时哗然,观众席上的小翠尖叫起来:“使阴招!太不要脸了!” 其他同学也纷纷站起身,指着李晓聪大声指责。
王婶的横幅 “啪嗒” 掉在地上,双手捂住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作孽哟!” 王伯猛地站起,撞倒了旁边的小板凳,额头上青筋暴起:“混小子!” 他迈开大步就要往跑道冲,却被几个村民死死拦住。
李晓聪却像没事人般冲过终点线,双手叉腰,嘴角挂着挑衅的笑,眼神扫过愤怒的人群,仿佛在宣告自己的胜利。直到看到老师铁青的脸,他才慢悠悠地说:“不小心绊倒的,怪他自己没长眼。” 说话时,他还故意抖了抖肩膀,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住口!” 班主任李老师挥着记分册冲过来,马尾辫随着动作剧烈晃动,脸上的表情严肃得可怕。她身后,几个同学正七手八脚地扶起柱子,那孩子疼得直掉眼泪,却咬着牙没哭出声,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滚落。“比赛讲究公平竞争,你这是恶意犯规!” 李老师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李晓聪翻了个白眼:“不就是场破比赛?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在城里,我参加的比赛哪个不比这高级一百倍,输了赢了又有谁会这么较真?”
话没说完,李老师的教鞭 “啪” 地抽在他脚边,扬起一片尘土:“这里是清平村!想赢没问题,但要用正道!现在,立刻给柱子同学道歉!”
“我不!” 李晓聪梗着脖子,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神中满是倔强与不服。他瞥见远处观众席上,王伯正扛着锄头站在人群里,烟袋锅子在鞋底敲得 “咚咚” 响,脸上的皱纹拧成了一团,显然是气得不轻;王婶则攥着围裙,满脸焦急,眼眶里还含着泪水,时不时用围裙角擦拭一下。记忆突然闪回今早,王婶把煮鸡蛋塞进他口袋时的温度,那温热的触感仿佛还留在指尖,可此刻他却不想低头。
“不道歉就取消比赛资格,记大过处分!” 李老师的声音冷得像冰,字字句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周围的同学开始窃窃私语,狗剩的声音格外刺耳:“矿难孤儿就是没教养!从小没爹妈管,可不就成了野孩子!” 这句话如同一把重锤,砸得李晓聪太阳穴突突直跳,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猛地冲向狗剩,却被几个老师眼疾手快地拦住。
王婶 “哇” 地一声哭了出来,跌跌撞撞地要往跑道跑:“别打了!别打了!”
王伯一把抱住她,声音也有些发颤:“稳住!别添乱!” 可他的手却紧紧攥着,指甲几乎要掐进王婶的胳膊。
僵持间,柱子却抹了把眼泪,瘸着腿走过来,膝盖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裤腿:“老师,算了吧…… 他可能不是故意的。” 他转向李晓聪,眼神里没有怨恨,只有不解:“我知道你想赢,可这样做真的不对,咱们都是同学……”
“闭嘴!” 李晓聪突然吼道,声音尖锐得像是要划破天空,“谁要你假惺惺!少在这儿装好人!” 他猛地推开众人,却在转身时撞上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
王婶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跑道上,粗糙的手轻轻按在他背上:“别犯浑,晓聪……” 王婶的声音带着哭腔,还微微颤抖着。
这句话像根刺,扎得李晓聪眼眶发热。他粗暴地甩开王婶的手,却在看到她掌心的老茧时,喉咙突然发紧。那些老茧,是多年劳作留下的印记,每一道纹路里都藏着艰辛与不易。从小到大,除了父母,还没人这样不顾他的坏脾气,执意要护着他。可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此刻低头,他咬了咬牙,转身就想离开。
“取消 3 号选手成绩,扣除班级十分!” 李老师的声音在操场上回荡,如同一记闷雷。李晓聪盯着地上的泥脚印,突然觉得胸口发闷,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他想起穿越前,每次闯祸后,父亲虽然生气,却总会不动声色地帮他摆平一切,母亲也会温柔地安慰他。而现在,他孤立无援,连耍赖的资格都没有,这里的一切都不会因为他的身份而对他网开一面。
王伯慢慢走到李晓聪身边,沉默良久,弯腰捡起地上的烟袋。他没有看李晓聪,只是低声说:“回家吧。” 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怒气,只剩下疲惫与无奈。王婶跟在后面,时不时回头看看还在议论纷纷的人群,泪水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
夜幕降临时,李晓聪蹲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月光透过枝叶洒在他身上,像一地碎银。远处传来王婶呼唤他回家吃饭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急切,在寂静的夜里回荡。他摸出藏在裤兜的鸡蛋 —— 已经凉透了,却还带着淡淡的体温,那是王婶的温度。他握着鸡蛋,迟迟没有起身,内心在倔强与愧疚之间不断拉扯,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个满是关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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