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的金砖被无数双脚打磨得光滑如镜,李杰的粗布鞋踩在上面,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格外刺耳。他低着头,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脚下的砖块吸引 —— 这些金砖是用苏州特有的澄泥烧制而成,敲之有金石之声,每块价值一两白银,此刻却像一面面小镜子,映出他狼狈的身影:破烂的粗布短打,手腕上还残留着铁索勒出的红痕,脸颊上的污泥虽被擦拭过,却仍留下几道深色的印记。
殿内静得能听到烛火跳动的噼啪声。两侧的文臣武将排成两列,像两排沉默的雕像。他们的目光像无数根细针,扎在李杰身上,有敌视,有好奇,有审视,还有毫不掩饰的杀意。李杰的后背渐渐渗出冷汗,下意识地挺直了脊梁 —— 农科院的辩论赛上,他最擅长在压力下保持冷静,此刻这本领成了保命的关键。
他的目光飞快扫过左侧的文臣队列。长孙无忌站在最前面,一身紫色官袍,白须在胸前微微晃动,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匕首,死死盯着李杰的手腕,那里正是铁索留下的红痕。房玄龄站在稍后的位置,青色襕衫的袖子被风吹得微动,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胡须,神色难测,仿佛在盘算着什么。还有几个老臣,脸上带着痛心疾首的表情,显然还在为李建成的死而唏嘘。
右侧的武将队列更是杀气腾腾。尉迟恭站在最前列,黑脸上的横肉因愤怒而抽搐,腰间的马槊还没卸下,槊尖的寒光在烛火下闪烁,眼神像要将李杰生吞活剥。秦琼站在他旁边,脸色苍白,似乎旧伤复发,但看向李杰的目光同样带着警惕。这些在史书上叱咤风云的名将,此刻都成了悬在他头顶的利剑。
“罪人李杰,带到!” 通传太监的尖细嗓音划破殿内的寂静。
李杰的脚步顿在殿中,距离龙椅还有三十步的距离。他抬起头,第一次直面那个站在历史转折点上的男人 —— 李世民。
李世民穿着玄色龙袍,袍角的金线绣着五爪金龙,在烛火下泛着暗金色的光泽。但那龙袍似乎还带着未褪的血腥气,领口的位置有一块不易察觉的深色污渍,像极了干涸的血迹。他没有像寻常帝王那样正襟危坐,而是微微侧身靠在龙椅上,右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手指轻轻敲击着龙头扶手,发出规律的 “笃笃” 声,每一声都像敲在李杰的心脏上。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惊讶,只有一种久经沙场的平静。但那双眼睛却像深不见底的寒潭,仿佛能看穿人心最深处的秘密。当他的目光落在李杰身上时,李杰感觉像被无形的枷锁困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抬起头来。” 李世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比金吾卫的厉喝更具威压。
李杰缓缓抬头,迎上那双锐利的眼睛。他的喉咙有些发干,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却听到自己的吞咽声在大殿里格外清晰。
“说,你到底是谁?” 李世民的手指停止了敲击,身体微微前倾,龙袍上的金龙仿佛活了过来,“那空中的影像,是何方妖术?”
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文臣武将们的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李杰身上。尉迟恭的手按在了马槊的握把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只要李杰的回答稍有不妥,他恐怕会立刻冲上来。
李杰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粗布短打的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脊椎的轮廓。他知道,这句话是生与死的分界线。说自己是穿越者?李世民会认为他在胡言乱语,当场下令处死。说自己是术士?正好坐实 “妖术” 的罪名,同样难逃一死。
他的目光飞快扫过殿外,透过敞开的殿门,能看到远处司农寺的方向,那片瘦弱的粟米田仿佛又出现在眼前。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 农桑,他的立身之本。
李杰深吸一口气,右手缓缓探入怀中。这个动作立刻引起了武将们的警惕,秦琼甚至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剑柄。李杰没有理会他们,指尖在怀里摸索片刻,掏出一个冰凉的金属物件 —— 正是那枚刻着专利号的钛合金种子储存罐。
他将储存罐高高举起,罐身上的 “专利号:20xx0604” 在烛火下清晰可见。“臣李杰,既非妖道,也非术士,” 他的声音虽然有些颤抖,却异常清晰,“只是个懂些农桑的读书人。”
“农桑?” 长孙无忌突然冷笑一声,白须抖动,“一个懂农桑的读书人,能弄出天上的影像?能知晓太子与齐王的行踪?李杰,休要狡辩!”
“长孙大人此言差矣。” 李杰没有回头,目光依旧直视李世民,“知晓农事,未必不能知晓天下事。《泛胜之书》有云,‘农为邦本,本固邦宁’,百姓的衣食住行,田间的收成丰歉,往往比朝堂的争论更能预示天下的走向。”
他顿了顿,握紧手中的储存罐:“至于天上的影像,并非妖术,不过是将未来会发生的事,提前映出来罢了。”
“一派胡言!” 尉迟恭终于忍不住,向前踏出一步,马槊的尖端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未来之事岂是凡人能预知的?定是你用妖术勾结太子余党,妄图颠覆朝纲!请殿下下令,将此妖人碎尸万段!”
“尉迟将军稍安勿躁。” 房玄龄突然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李杰既敢说出此言,必有其道理。不如让他说下去,看看他所谓的‘未来之事’,究竟是真是假。”
李世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李杰,眼神里的探究更浓了。他的手指又开始敲击扶手,“笃笃” 声再次在殿内回荡。
李杰的心脏狂跳不止,他知道房玄龄的话是缓兵之计,也是将他推向更深的漩涡。他必须拿出更有说服力的证据,证明自己的 “农桑之术” 确实有过人之处。
“殿下,” 李杰的目光落在李世民龙袍的袖口上,那里绣着几株稻穗,“臣观殿外的农田,粟米长势不佳,土壤板结,肥力不足。若信得过臣,臣愿献上一法,可让亩产增收三成。”
“增收三成?” 户部尚书突然惊呼,他负责掌管全国赋税,深知粮食对大唐的重要性,“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 李杰肯定地说,“只需改良农具,调整种植之法,辅以特殊的肥料,别说三成,五成亦有可能。” 他故意提高了声音,确保殿内所有人都能听到,“臣的专利号,便是最好的证明 —— 它记录了臣培育耐寒胡椒的方法,也能证明臣的农桑之术绝非空谈。”
“胡椒?” 李世民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对这种香料略有耳闻,知道其价值堪比黄金,主要依赖进口。若大唐能自己培育,确实是利国利民的大事。
“正是。” 李杰趁机说道,“臣不仅能培育胡椒,还能改良粟米、水稻的品种,让大唐的粮仓充盈起来。至于天上的影像,不过是臣根据农桑规律,结合星象变化,推算出的未来之事罢了,算不得什么妖术。”
他的话半真半假,既突出了自己的农桑专长,又给 “影像” 找了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殿内再次陷入沉默,文臣们开始交头接耳,显然对李杰的话产生了兴趣。武将们虽然依旧警惕,但握着兵器的手放松了些。
李世民的手指停止了敲击,他看着李杰手中的储存罐,又看了看房玄龄,后者微微点头。“你说你能让亩产增收三成,” 李世民缓缓开口,“朕给你一个机会。”
李杰的心脏猛地一跳,看到了生的希望。
“三日之内,” 李世民的目光锐利如刀,“你若能在司农寺的田地里种出不一样的粟米,证明你的本事,朕便信你是懂农桑的读书人。若做不到……” 他没有说下去,但殿内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臣遵令!” 李杰连忙躬身领命,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半。
“尉迟恭。” 李世民喊道。
“臣在!” 尉迟恭上前一步,单膝跪地。
“你负责看管李杰,给他提供所需之物,但不许他离开司农寺半步。” 李世民的声音不容置疑。
“臣遵令!” 尉迟恭的声音带着不情愿,但还是领了命。
李杰看着尉迟恭那张黑沉沉的脸,心里泛起一丝苦涩。被这个嗜杀的将军看管,未来三天怕是不会好过。但至少,他暂时保住了性命,还有机会展示自己的能力。
“退下吧。” 李世民挥了挥手,重新靠回龙椅上,闭上眼睛,似乎有些疲惫。
“臣等告退。” 文臣武将们依次退出大殿,经过李杰身边时,长孙无忌投来一个冰冷的眼神,房玄龄则微微颔首,像是在鼓励,又像是在提醒。
尉迟恭上前,粗暴地抓住李杰的胳膊,拖着他往殿外走。铁索虽然已经解开,但他的手腕上留下了深深的红痕,被尉迟恭抓住的地方传来阵阵刺痛。
走出太极殿,阳光再次变得刺眼。李杰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威严的宫殿,心中百感交集。他不知道未来三天会发生什么,不知道自己能否种出不一样的粟米,更不知道李世民是否真的会相信他。
但他知道,自己已经迈出了关键的一步。从被金吾卫的铁索锁住,到站在太极殿上与李世民对话,再到获得展示农桑之术的机会,他正在用自己的专业知识,一点点在这个陌生的大唐站稳脚跟。
司农寺的方向,那片瘦弱的粟米田仿佛在向他招手。李杰握紧了手中的储存罐,罐身上的专利号硌着掌心,带来一阵熟悉的痛感,也带来了一丝坚定的信念。
他,华夏国农科院的高材生,绝不会在这片土地上轻易倒下。改良农具,培育新种,推广农桑之术…… 他的大唐求生之路,才刚刚开始。而太极殿的威压,李世民的审视,不过是这条路上必须跨越的第一道难关。
尉迟恭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催促着他前进。李杰深吸一口气,迎着阳光,朝着司农寺的方向走去。他的身影虽然单薄,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像一株在石缝中顽强生长的胡椒幼苗,终将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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