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的青石板被马蹄和脚步磨得光滑如镜,李杰的粗布鞋踩在上面,发出 “沙沙” 的轻响。刚从贫民窟的窄巷钻出来,刺眼的阳光就让他下意识眯起了眼 —— 这条长安城里最宽的街道此刻却空旷得反常,两侧的商铺都关着门,门板上贴着金吾卫刚贴上的告示,墨迹还带着未干的潮气,上面 “严查妖人” 四个大字用朱砂写就,透着森森寒意。
他的心脏刚从躲避盘查的紧张中缓过来,右手下意识按了按腰间 —— 那里本该揣着从香料铺老板那换来的半袋胡椒碎屑,刚才为了钻过一处低矮的院墙,不小心弄丢了。此刻掌心空空,只剩下粗布短打的纤维刺着皮肤,让他莫名生出一丝不安。
“站住!”
一声厉喝像惊雷般炸响在街心。李杰的脚步猛地顿住,后背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他缓缓转身,看到一队金吾卫正从街对面的牌坊下走出,明光铠在阳光下反射出的光斑晃得人睁不开眼。领头的校尉骑着一匹黑马,腰间的横刀鞘上镶着黄铜吞口,刀柄上的红缨随着马匹踱步轻轻晃动,眼神像鹰隼般锐利,正死死盯着他。
那校尉的目光扫过李杰乱糟糟的头发,沾满污泥的脸颊,最后落在他破烂的粗布短打上。李杰的心跳骤然加速,手指悄悄往身后缩了缩 —— 刚才钻院墙时,右边的袖口被钩破了,露出里面半截白大褂的布料,那布料是特殊的防静电材质,在阳光下泛着与粗布截然不同的光泽。
“那是什么?” 校尉突然抬手,长枪直指李杰的袖口。
李杰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往后退,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已围上来两名金吾卫,手中的铁索在石板上拖出刺耳的 “哗啦” 声。前后夹击,逃无可逃。
“拿下!” 校尉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黑马烦躁地刨着蹄子,铁掌踏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两名金吾卫立刻上前,粗糙的手掌像铁钳般抓住李杰的胳膊。他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却被其中一人狠狠拧住手腕,“咔嚓” 一声,骨头像要被捏碎。冰冷的铁索 “哗啦” 缠上手腕,链环扣合的瞬间,李杰感到一股寒意顺着手臂蔓延全身,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铁索的内侧带着细密的倒刺,稍微一动就会嵌进肉里,留下火辣辣的痛感。但奇怪的是,当手腕被彻底锁住的那一刻,李杰反而松了口气 —— 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连呼吸都变得平稳了些。
与其在无休止的逃亡中被流矢射死,被追兵砍死,不如这样被抓回去,堂堂正正地见李世民一面。他脑子里飞快闪过这个念头,农科院的辩论赛上,他最擅长的就是在绝境中找到翻盘的突破口。现在,这个突破口就是李世民。
“带走!” 校尉勒转马头,长枪往街尾一指。
两名金吾卫推着李杰往前走,铁索在石板上拖出长长的划痕,“哗啦哗啦” 的声响在空旷的街道上格外刺耳。李杰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在飞快扫视四周 —— 街旁的酒肆门缝里,有人偷偷往外看;二楼的窗棂后,几道人影一闪而过;甚至连街角的乞丐,都直起身子盯着他,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就是他!弄出天上怪影的妖人!” 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瞬间点燃了沉寂的街道。
“怪不得秦王殿下要封锁城门,原来是抓他!”
“看他穿得这么破烂,怕不是哪个道观跑出来的野道士?”
“我今早亲眼看见天上的影子,太子殿下中箭的时候,血都溅到我家窗台上了!”
污言秽语像冰雹般砸过来,有个穿绸缎的富家子弟甚至捡起路边的石子,狠狠砸在李杰背上。“哎哟” 一声闷响,他踉跄了一下,金吾卫却毫无所觉,反而推得更用力了。
李杰咬着牙,没回头。他知道这些百姓的愤怒源于恐惧 —— 对未知的恐惧,对权力更迭的恐惧。他们需要一个发泄口,而自己这个 “妖人”,恰好成了最合适的目标。
“别碰他!”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是个挑着菜担的老汉,李杰认出那是早上在玄武门附近见过的,“官爷,有话好好说,别打他!” 老汉想上前,却被旁边的金吾卫用枪杆拦住,推搡着往后退。
李杰心里一动。原来在一片喊杀声里,也不是所有人都被恐惧蒙了心。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街对面的司农寺牌坊上。那牌坊是青石砌的,上面刻着 “劝课农桑” 四个大字,边角却已经风化,露出里面灰白的石质。牌坊后的农田里,几个农夫正佝偻着腰除草,地里的粟米长得稀稀疏疏,最高的也才到膝盖,叶片上还带着黄斑,显然是缺肥又缺水。
“土壤板结,肥力不足,行距太密,通风不好……” 李杰下意识地在心里点评,农科院的本能让他瞬间看出了七八处问题。这要是在现代,撒上复合肥,调整一下种植密度,亩产至少能翻一倍。
等等。
他的脚步顿了顿。粟米是大唐的主要粮食作物,要是能改良农具,改进种植技术……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按了下去 —— 现在最重要的是活命,不是操心农事。但司农寺那片瘦弱的粟米,却像一颗种子,悄悄落在了他心里。
“快走!磨蹭什么?” 金吾卫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铁索勒得更紧了,手腕上的皮肤已经被倒刺划破,渗出血珠,染红了链环。
李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眼前的局势。李世民刚发动玄武门之变,杀了李建成和李元吉,此刻最需要的是什么?是稳定人心,是堵住悠悠众口,是向天下证明他的 “不得已而为之”。
而自己这个能 “呼风唤雨” 的 “妖人”,既是威胁,也可能是机会。
如果能让李世民相信,自己的 “妖术” 可以用来预测天灾、改良农桑、甚至预判敌国动向呢?历史上的李世民虽然多疑,但也极其重视人才,只要能展现出足够的价值,未必没有活路。
“你叫什么名字?” 领头的校尉突然勒住马,回头问他,语气里带着审视。
李杰抬起头,迎上校尉的目光,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李杰。”
“李杰……” 校尉皱着眉重复了一遍,似乎在记忆里搜寻这个名字,“哪里人?家里是做什么的?”
“无家可归,四海为家。” 李杰没有说实话,在没摸清李世民的态度前,暴露穿越者的身份无异于自寻死路。他顿了顿,故意加了一句,“略懂些农桑之事。”
校尉嗤笑一声,显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一个妖人,还懂农桑?等见了秦王殿下,有你哭的时候!”
秦王殿下。
这个称呼让李杰的心脏猛地一跳。看来李世民还没正式登基,李渊还在皇位上,这意味着局势还有变数。如果能在李渊和李世民之间找到平衡点…… 他甩了甩头,这个想法太危险,现在的自己连小命都捏在别人手里,想这些还太早。
押解的队伍穿过朱雀门,进入皇城范围。街道两旁的建筑瞬间变得高大起来,朱红的宫墙绵延不绝,墙角的铜鹤雕塑在阳光下泛着青绿色的光泽。巡逻的禁军比金吾卫更威严,甲胄上的龙纹昭示着皇家的气派,他们看李杰的眼神像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那就是弄出天影的妖人?” 一个禁军小校凑过来问。
“可不是嘛,听说连太子殿下的死状都被他弄出来了,” 押解的金吾卫得意地说,“等会儿到了秦王府,看尉迟将军怎么收拾他!”
尉迟恭。
李杰的手指蜷缩了一下。那个在光幕里追杀李元吉的黑面将军,以勇猛和忠诚着称,但也出了名的嗜杀。要是落在他手里……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在心里祈祷李世民能亲自审问自己。
穿过几道宫门,街道渐渐变窄,两旁的槐树郁郁葱葱,投下斑驳的树影。李杰注意到,路边的排水沟是明沟,污水直接往街面上流,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排水系统太差,容易滋生蚊虫,引发瘟疫……” 又是一个专业本能的评价,他连忙掐了自己一把,把注意力拉回来。
百姓的议论声渐渐小了,皇城内外是两个世界。这里的侍卫、太监、宫女都行色匆匆,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谨慎,没人敢对押解的队伍指指点点,只有几个年幼的小太监躲在廊柱后,偷偷探出脑袋看他,眼神里满是好奇。
“快到了。” 校尉勒住马,指着前面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 —— 朱漆大门上钉着铜钉,门口蹲着两尊石狮子,比他见过的任何石狮都要高大,眼神威严地盯着过往行人。门楣上挂着 “秦王府” 三个金字牌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李杰的心脏开始狂跳。
成败在此一举。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梁,哪怕手腕上的铁索还在渗血,哪怕粗布短打破烂不堪,眼神里却没有了刚才的慌乱,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
金吾卫的铁索虽然冰冷刺骨,却也像一条通往未知命运的绳索。他不知道门后的李世民会是何种态度,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刀斧手还是一席之地。但他知道,从穿越到大唐的那一刻起,从曝光玄武门真相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再也回不去了。
农科院的实验室,父亲的唠叨,那株还没来得及丰收的第三代耐寒胡椒…… 这些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又迅速退去。现在的他,只是李杰,一个被金吾卫押解着,即将面见大唐未来帝王的 “妖人”。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秦王府门前那片精心打理的花圃,里面种着名贵的牡丹,却因为侍弄不当,有些花瓣已经枯萎。“缺磷,需要骨粉肥……” 这个念头闪过,他突然笑了 —— 或许,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他骨子里终究还是那个农科院的高材生。
金吾卫推搡着他,往秦王府的侧门走去。铁索在石板上拖出的 “哗啦” 声,像是在为他这场豪赌奏响的序曲。门后的阴影里,似乎已经有无数双眼睛在等待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而李杰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踏入秦王府侧门的那一刻,司农寺的田地里,一个老农正看着瘦弱的粟米叹气,嘴里喃喃着:“今年怕是又要饿肚子了……” 他更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个关于改良农具的念头,将会在不久的将来,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改变整个大唐的农业格局。
铁索的寒意还在蔓延,但李杰的心里,却悄然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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