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讨室的暖气片“叮”地响了一声,像谁在敲小锣。赵宇揣着手闯进来,鼻尖冻得通红,一开口就带股气:“今早在小区门口堵了半小时,就因为那保安——一个大爷忘带手机查不了健康码,他死活不让进,说‘规定就是规定’,最后大爷气得差点犯了心脏病。”
“这保安也太死心眼了。”林小满往手里哈着气,“我上次在超市买酸奶,临期的想找售货员问问能不能便宜点,那大姐说‘系统定价改不了’,结果我刚走,就看见她把同款酸奶给熟人悄悄打了折。”
迪卡拉底抱着个木匣子走进来,匣子上了把黄铜锁,看着沉甸甸的。他把匣子往桌上一放,“咔哒”一声打开,里头竟是些长短不一的竹片,片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字。“知道这是啥不?”他拿起一片晃了晃,“这叫‘简牍’,是古人记规矩用的,三千年了,还能看清上头写的‘夜不得私闯民宅’。”
张鹏推了推眼镜,凑过去瞅:“《唐律疏议》里说‘法者,非从天下,非从地出,发于人间,合乎人心而已’。可见规矩从来不是死的,得合情理。”
“可没规矩不成方圆啊。”周磊突然开口,他上周刚因为同事插队吵了一架,“我在银行上班,天天有人想托关系插队,说‘就一分钟’,今儿放一个,明儿就得放十个,最后不乱套了?”
迪卡拉底突然把竹片往中间一推:“今儿咱们玩个‘规矩法庭’——赵宇当原告,告那保安‘死守规矩’;周磊当被告,替‘严守规则’辩护;其他人当陪审员,最后咱们判判理。”
赵宇立马站出来,往桌上一拍:“那大爷都七十多了,住这小区二十年了,保安天天见,凭啥非要看健康码?规定是防外人,不是卡自家人,这叫‘认死理不认人’!”
“规矩就是规矩,破了口子就完了。”周磊梗着脖子,“我上次放一个插队的,结果后面排队的全炸了,有人直接投诉到总行,说我们‘看人下菜碟’,最后我还挨了罚。您说这规矩能随便改?”
林小满举着小手当陪审员:“我觉得得分事。我奶奶住养老院,院里规定‘晚上七点锁大门’,可我奶奶总失眠,护工就每天陪她在院里多走半小时,锁门时再悄悄把她送回去——这规矩改得暖心,谁也没说啥。”
“这就是‘经权之道’。”迪卡拉底笑着说,“古人讲‘经’是常道,‘权’是变通。就像《论语》里,孔子的学生子贡想把赎人的赏金让出去,孔子骂他‘你这是害了人’——因为一旦成了规矩,以后没人敢赎人了;可子路救了人受了赏,孔子却夸他‘做得好’,因为这能鼓励更多人救人。”
张鹏翻出笔记本念:“汉代有个‘春秋决狱’,就是说判案子不光看律法,还得看情理。有个人为了救父亲杀了人,按律当斩,可朝廷说‘孝大于法’,最后免了他的罪。可见规矩的根,是人心。”
赵宇突然挠头:“那早上那事,保安要是换个法子——先让大爷登记身份证,再给家属打个电话核实,不就两全了?他非一根筋说‘规定没写能变通’。”
“这就是把‘规则’当成了挡箭牌。”苏拉接过话,“我表姐是老师,学校规定‘不许带零食’,有个学生低血糖犯了,她就把自己的巧克力给了孩子,还在班会说‘特殊情况特殊办,规矩是保护咱们的,不是捆住咱们的’。”
迪卡拉底拿起那片刻着“夜不得私闯民宅”的竹片:“你们看,古人定这规矩,是怕坏人闹事,可要是家里着了火,邻居破门救人,能算‘私闯’吗?规矩就像河道,得顺着水势修,水大了要开闸,水小了要筑坝,总不能把河道修成死胡同。”
周磊摸着下巴笑了:“我想起我们行长说的话——‘规矩是框子,不是钉子’。上次有个老人取救命钱,忘带身份证,我们让他儿子拍了身份证照片发过来,再登记清楚,钱照样取了,也没违规。其实不是不能变通,是懒得多想一步。”
“那保安估计也是怕担责任。”赵宇叹了口气,“回头我跟物业说说,让他们给保安培训培训,讲讲啥时候该严,啥时候能活泛点。总不能让好规矩,成了寒人心的东西。”
迪卡拉底把竹片收进木匣:“古人造‘规’和‘矩’,是为了画方圆,不是为了捆住手脚。就像这木匣,锁是防小偷的,不是防自己人的。日子要想过得顺,既得有规矩打底子,也得有变通活脑子——毕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人心暖了,规矩才立得住。”
窗外的太阳爬高了,暖气片又“叮”地响了一声,像是在应和。大伙儿收拾东西时,赵宇突然说:“明儿我早起点,去看看那大爷,顺便跟他说,规矩这东西,就像棉裤,太紧了冻得慌,太松了不保暖,合身最重要。”
这话逗得大伙儿直乐,笑声撞在墙上,又弹回来,暖融融的。其实规矩啊,就像冬日里的棉裤,没人会嫌它多余,可要是不合身,再厚实也让人不舒服。关键是穿裤子的人得懂——勒得慌了松松腰带,风大了把绳系紧,日子才能过得既稳当又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