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风带着点软乎乎的暖,吹得院角的迎春花抽出了嫩黄的花苞。小孙女蹲在花池边,手里捏着张透明的玻璃糖纸,正往刚冒头的草芽上罩——阳光透过糖纸,在草芽上投下片彩色的光晕,像给嫩绿色的小脑袋戴了顶彩虹帽。
“这糖纸能让草芽长得更快吗?”她仰起脸问蹲在旁边翻土的陆延。
陆延手里的锄头顿了顿,看了眼那张印着小草莓图案的糖纸,忽然笑了:“说不定呢。你太姥姥以前总说,糖纸里藏着太阳的甜,埋在土里,能催着种子发芽。”他放下锄头,从口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油纸糖纸,是去年秋天吃麦芽糖剩下的,“来,咱们把这张也埋进去,给草芽当‘甜肥’。”
小孙女学着他的样子,把玻璃糖纸和油纸糖纸叠在一起,挖了个小坑埋进去,还特意用小石子在上面压了个记号。“等它们长出叶子,是不是就带着甜味啦?”
“等长出来你尝尝就知道了。”陆延刮了下她的鼻尖,眼底的笑纹里盛着暖意。
苏星晨端着水盆从屋里出来,看见这祖孙俩在花池边“埋糖纸”,忍不住打趣:“你们爷孙俩这是又在琢磨什么新法子?去年埋的橘子糖纸,长出的草叶确实带点清甜味,今年是想种出草莓味的草?”
“奶奶也来埋一张!”小孙女举着张橘子味的糖纸跑过去,硬塞进苏星晨手里。
苏星晨无奈地摇摇头,却还是蹲下身,在迎春花根下挖了个坑,把糖纸埋进去:“行,奶奶也来沾沾你们的‘甜气’。说不定这迎春花,能开出带橘子味的花呢。”
日子一天天暖起来,花池里的草芽真的蹭蹭往上长,叶片嫩得能掐出水。小孙女每天都去看,终于在一个清晨,发现埋糖纸的地方,长出了片带着浅红边的叶子,用指尖碰一碰,竟真的闻到点淡淡的草莓香。
“爷爷!爷爷!它真的变甜了!”她举着那片叶子跑进屋,声音脆得像风铃。
陆延正在擦那把旧锄头,闻言放下抹布凑过去看,苏星晨也跟过来,三个人围着那片叶子,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阳光从窗棂钻进来,落在他们脸上,带着糖纸般的暖意。
“看来,你太姥姥的话没骗人。”陆延的声音里带着点感慨,“以前总觉得是哄小孩的话,原来糖纸里的甜,真能种进土里。”
苏星晨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柜子里翻出个铁盒子,打开来,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叠糖纸——有陆延小时候攒的水果糖纸,有她年轻时舍不得扔的奶糖纸,还有几张带着点潮味的油纸糖纸,是太姥姥当年亲手埋进土里的。
“这些,也该让它们去土里‘干活’了。”苏星晨拿起张印着向日葵的糖纸,“种在向日葵种子旁边,说不定能长出跟着太阳转的‘甜花’。”
小孙女抱着铁盒子,跑到院子里,像撒花似的,把糖纸一张张埋进不同的花池里:玫瑰根下埋了张玫瑰味的糖纸,月季丛边埋了张牛奶糖纸,连院门口的老槐树下,都被她塞了张印着小鸟的糖纸。
“小鸟糖纸埋在树下,是不是能引来更多小鸟?”她仰着小脸问。
陆延和苏星晨站在门口,看着她忙碌的小身影,相视而笑。春风吹过,带着新翻泥土的腥气和糖纸里透出的淡淡甜味,在院子里轻轻打着转。
那些被埋进土里的糖纸,或许真的能长出甜味,或许不能。但看着小孙女认真的模样,陆延忽然明白,太姥姥说的“糖纸藏着太阳的甜”,其实藏的是心里的盼头——像埋在土里的种子,带着点甜,带着点盼,总能长出点什么来,或绿,或香,或甜,都是日子里最鲜活的模样。
傍晚时,小孙女坐在花池边,看着夕阳把花池染成金红色,忽然指着天边的晚霞喊:“你们看!晚霞也像糖纸!”
可不是么,天边的云彩被夕阳染得五颜六色,红的像草莓糖纸,黄的像柠檬糖纸,粉的像蜜桃糖纸,在天上轻轻飘着,像谁把一整年的甜,都铺在了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