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手电光扫过布满裂痕的大理石墓碑时，指节还沾着刚救下李娜时蹭到的血——那血不是厉鬼的，是李娜同伴小周被钟表齿轮划开手臂时溅上的，此刻在冷光里凝着暗褐色的痂。
苏九璃正蹲在李娜身边，指尖轻轻碰了碰女孩颤抖的手腕，声音压得很低：“别怕，那东西暂时没追来。你再想想，它出来前，有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
李娜脸色惨白，抓着同伴阿欣的胳膊，喉结动了半天才能出声：“是……是钟摆声，特别沉，像敲在骨头里。然后阿明突然就喊，说他手腕上有表！”她猛地撩起自己的袖子，手腕内侧干干净净，可眼神里的恐惧像要溢出来，“阿明的手腕上凭空多了块旧表，表盘是黑的，指针倒着转，转一下他就叫一声，说骨头疼……最后表针指到十二，他就……”
“就变成了那具被齿轮卡住的尸体。”阿吉接话时，正用手电照着不远处那座半塌的钟表墓碑——十分钟前他们还看见那具穿着蓝色外套的尸体卡在墓碑侧面的铜齿轮里，死者手腕上确实嵌着块锈迹斑斑的机械表，表针停在十二点整，齿轮间还缠着几缕带血的头发。
陆疤靠在另一块刻满罗马数字的墓碑上，指尖摩挲着碑面上一道新鲜的划痕，眉峰皱得很紧：“这坟场的钟表都不对劲，要么指针倒转，要么钟面裂着缝，里面卡着的不是齿轮，是人的指甲盖。刚才我在最里面那座钟坟里看到块怀表，打开时里面掉出来颗牙齿，齿缝里还挂着布丝，跟阿明外套的布料一模一样。”
林野没接话，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刚才救李娜三人时，那厉鬼是从钟摆后面扑出来的，身形裹在一团黑雾里，只有露出来的手是惨白的，手指关节处嵌着细小的齿轮，抓向李娜时，指甲缝里滴下的不是血，是黑色的机油。他当时扔出随身携带的罗盘，罗盘指针疯转着指向那座卡住尸体的钟表墓碑，厉鬼像是怕那罗盘，退了两步就钻进钟摆后面的阴影里消失了。
“等等。”林野突然站直身子，手电光猛地扫回那座铜齿轮墓碑——刚才还卡在齿轮里的蓝色外套尸体，不见了。
空气瞬间静得可怕，只有远处不知哪座钟坟传来“咔嗒、咔嗒”的倒转声，像是有人在暗处慢慢拧着生锈的发条。
苏九璃的脸色瞬间变了，她快步走到墓碑前，蹲下身摸着齿轮上残留的血迹——那血迹还没干，指尖能摸到血珠的温度，甚至能看到齿轮齿尖上挂着的半片指甲，可尸体确实没了踪影，连刚才卡在齿轮间的头发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他们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觉。
“不可能。”阿吉冲过去，手忙脚乱地扒拉着齿轮，“十分钟前还在这儿！我还特意看了，他外套口袋里有包烟，烟盒都被齿轮压变形了！”
陆疤也走了过来，手电光顺着齿轮向上照，照到墓碑顶端那面裂成蛛网的钟面——钟面上的罗马数字“xII”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血印，血印细得像线，弯弯曲曲地绕着钟面画了半圈，最后在“VI”的位置停住，末端还带着一个小小的血点，像极了钟表的秒针。
“不是消失了。”林野的声音比坟场的夜风还冷，他指着那道血印，又指了指齿轮上残留的指甲，“刚才那厉鬼退走时，我看到它的手指碰过这墓碑。还有阿明手腕上的表，陆疤看到的怀表，这里的每块表都在认‘主人’——阿明的表针转到十二，他变成尸体卡进齿轮；现在尸体不见了，说明表针又开始转了，它在找下一个‘主人’。”
李娜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她死死盯着自己的手腕，眼睛瞪得滚圆：“表！我手腕上有表！”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她的手腕上——刚才还干干净净的皮肤里，竟慢慢浮现出一块表的轮廓，表盘是模糊的黑色，一根细细的指针正从“xII”的位置开始，缓缓地、倒着转了起来。
“咔嗒。”
不知哪座钟坟的钟摆响了一声。
林野猛地转头看向钟摆后面的阴影，那团黑雾又出现了，这次它没有扑过来，只是停在阴影里，露出的惨白手指慢慢抬起，指向李娜手腕上的表，指尖的齿轮“咔嗒咔嗒”地转着，像是在倒数。
苏九璃一把抓住李娜的手腕，想用力擦掉那道表的轮廓，可指尖碰到的却是冰凉的金属感——那表已经嵌进了李娜的皮肤里，指针每倒转一格，李娜的脸色就白一分，嘴角开始溢出黑色的血沫。
“阿吉，拿罗盘！”林野的声音发紧，“陆疤，看看周围的钟坟，有没有表针开始转的！”
阿吉手忙脚乱地摸出罗盘，刚打开，罗盘指针就疯了一样转起来，最后死死指向李娜手腕上的表，指针尖端开始渗出细小的血珠。
陆疤的手电光扫过旁边一座钟坟，突然停住：“这里！这座钟的表针动了！还有……”她的声音顿了顿，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这座钟的齿轮里，卡着刚才消失的阿明的尸体！他的脸对着我们，眼睛是睁着的！”
林野顺着她的手电光看去——那具蓝色外套的尸体正卡在不远处的钟坟齿轮里，死者的脸转向他们，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里映着倒转的表针，嘴角竟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而他手腕上的表，指针正从“xII”开始，再次倒转。
“咔嗒。”
李娜手腕上的表针倒转到了“xI”。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倒在地上抽搐起来，手腕上的表开始发烫，黑色的机油从表壳缝隙里渗出来，顺着她的手臂往下流，在地上汇成一个小小的钟表形状。
阴影里的厉鬼动了，它慢慢从钟摆后面走出来，黑雾散去一些，露出它身上穿着的破旧钟表匠制服，胸前的口袋里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螺丝刀，刀柄上缠着几缕带血的头发——那是阿明的头发。
它抬起手，惨白的手指指向李娜，指尖的齿轮“咔嗒”一声，转到了和李娜手腕上的表针相同的位置。
林野突然明白过来——这坟场的厉鬼不是在杀人，是在“校准”钟表。每具尸体都是它的“零件”，每块嵌进人皮肤里的表都是它的“表盘”，当所有表的指针都倒转到十二点，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从这些钟坟里出来。
而现在，阿明的尸体在钟坟间移动，李娜成了下一个“零件”，他们所有人，都可能是厉鬼的下一个“表盘”。
“它在等表针转完。”苏九璃扶住李娜，声音里带着颤抖，“我们得找到它的‘主钟’，就是控制所有表的那座钟坟。”
林野的手电光扫过整个坟场，最后停在最中央那座最高的钟坟上——那座钟坟的钟面是完整的，没有裂痕，表针却始终停在十一点五十九分，钟摆一动不动，像在等待某个时刻的到来。
而那座钟坟的墓碑上，刻着一行模糊的字，被黑色的机油覆盖着，只能看清最后几个字：“钟表匠，十二点，归位。”
“咔嗒。”
李娜手腕上的表针倒转到了“x”。
阴影里的厉鬼突然加快了脚步，它手里的螺丝刀开始转动，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朝着李娜的方向走来。
林野握紧了手里的罗盘，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他们连厉鬼的面都没看清，更别说对抗，只能靠推理找出主钟的位置，可时间已经不多了。
而那座中央钟坟的钟摆，在此时突然轻轻晃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咚”声，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十二点，敲响了第一声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