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律燕一人独自坐在一旁闭目休整，哒鲁副将和一众兵将也识趣不上前烦扰给他留个空间整理心情。
漠北渊抬步走上前去，晦暗的目光望了眼各种休整离得有些距离的一众将士才才落座在他身旁的土块上。
“这一切都是你的算计，你到底图的是什么？”
他的语气笃定，眼神探究地落在阿律燕身上，做了这么多年的棋子他十分憎恶被人算计之事。
阿律燕依旧闭目休憩，声音带着故作不知的笑意道：“五皇子在说什么，当真听得我一头雾水，十分不明。莫不是五皇子竟觉着这一仗大败是我一早就谋算好的，未免也太过瞧得起燕某。”
“这一战的胜败自然不是你算计的，毕竟涉及数万大军性命，你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可那时你分明可以救下漠北臣而却转而救了我，你到底是何企图？”
漠北渊岂会被他三言两语蒙混过去，言辞犀利地道破其中蹊跷，眼神犀利如鹰。
阿律燕缓缓睁开双眼，目光落在白茫茫的天际上，语气带着飘渺却如同一开始一样并未回应他的话：“五殿下可知如今南越王病重，南越朝堂呈现何种局势？”
“南越朝堂与我何干，天塌下来了也由不得我去思虑忧心。”
漠北渊眉头一拧，神色染上不耐和厌烦，他本就打算用此次投诚换母亲一条性命，只要尽了他作为棋子对付启明的唯一价值，南越王就会放他们一条生路，彼时他会带着母亲寻一处僻静之所隐姓埋名过完一生。
阿律燕轻笑一声，语气讥讽道：“莫不是殿下觉着您这趟回去南越那些皇子和他们身后的世家大族会无动于衷？莫不是您会天真的以为大王当真会这么简单就让你得偿所愿摘个干净？”
“我不过是挂名的皇子，一无权势二无宠爱，他们怎会将我放在眼内，我于南越王不过是一颗失去价值的棋子罢了，他们又会对我做什么？”
“看来这忠勇侯倒是将您保护得很好，”阿律燕笑笑又见他神色闪过戾气，才又道：“的确，我们都不过是大王手上的一只棋子，可这棋子的价值到底是否用尽可不是我们说了算而是执棋之人说了算，更何况如今大王身体渐衰，他手上的棋子一个个都不安分，殿下这步棋可一解如今燃眉之急呢……”
漠北渊眼神一沉，身侧双手紧握，呼吸似乎也急促起来：“你是说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母亲？！”
阿律燕见他嘴唇紧密，为母担忧的模样，神色流露出一二怜悯，耐心解惑道：“大王生性凉薄多疑，选择的都是权力制衡的办法，几个皇子身后母族势力相当因而朝堂才能平衡稳固。大王一病无异于杠杆失衡，几大世家莫不想趁机夺位而此时大皇子战死殿下回归无异于又给了朝堂一记重击，打得他们措手不及，于大王却是最好的棋子。”
“至于五殿下说的无权无宠在大王眼中却是最好拿捏的，只要擒住了殿下的母亲，那么殿下就不得不听从。若燕某没料错，待五殿下回到南越后权势恩宠都会接踵而来。”
漠北渊脸色没有半点喜悦和向往，额上青筋暴起，眼中满是愠怒和愤恨，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自嘲道：“权势？恩赐？哼，可笑，不过只是他人眼中的傀儡罢了，从六岁起，我就是作为一个工具一个傀儡活着的。可笑，当真可笑极了。”
似想要发泄心中的悲愤郁闷，他一拳拳砸向身边的土堆，直直皮开肉绽，鲜血混合着泥土嵌入他的皮肤才渐渐冷静下来，悲凉充血的眼睛看向一旁的阿律燕问道：“你也觉得我很可笑吧？”
“你大费周章救我是觉着我好拿捏？”
“你又想在我身上讨得什么好处？”
“大王和南越皇室的四个皇子生性好战暴戾，铺张奢靡，喜好征伐，数十年来内斗不断，征伐未停，国中内政民生之事废驰已久，百姓民不聊生，若长此以往，国安能长久，他们都非为国君最佳人选。”
阿律燕神色郑重，目光直直对上他阴郁的双目，道：“阿律家和清河家世代从事为民请命之事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殿下便是我的选择。”
“我无意那个位置也不喜欢权术纠纷之事，此生唯一心愿不过是携母隐姓埋名苟活，你压错人了。”
漠北渊想也不想义正言辞拒绝。
“一旦踏入棋盘，殿下不过是上位者的棋子罢了，要想跳出棋局唯有取代执棋人，在这南越皇室可没有手足情更没有亲情，有的只是对权力的追逐和敬畏，殿下要保住您母亲的性命和自己的性命就必须争更必须赢。”
漠北渊眉眼见尽是抗拒和不悦，垂眸不语，阿律燕将手中掂着的草根一丢又道：“殿下难道还愿意瞧着你守护了多年的辽源城再频频受战火侵染么？”
“……”
漠北渊身形剧烈震颤。
阿律燕见他的反应知道说到他心坎了，又道：“若换了南越皇室随便一人登上那个位置，按照南越多年崇尚的向外开疆拓土的国策，两国定不会有安稳一日。若您上了那个位置颁布休养生息的政令，岂非对两国都百利而无一害？”
“……”
漠北渊眼眸一缩，默了半响才声音嘶哑道：“为何你选择我？莫不是想我做你们的傀儡？”
阿律燕双手枕在头上往身后土堆一躺，道：“殿下想多了，我说了阿律家不过只图一个天子近臣的荣光，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我们可做不来。”
“故意提大皇子跋扈飞扬的性子激怒兵将再全军为证，燕公子好算计！可你如何觉着我登上那个位置后会是个明君？”
“如今朝堂寻不出合适人选基本上已经定型了，那还不如赌上一把，不赌必输，赌一把还有可能会赢。”
“从攻破辽源城起你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回来。”
“殿下高看我了，不过是天意难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