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梧桐树叶已经掉光了,母亲的病情在缓慢好转,偶尔能清醒地说几句话,但精神依旧萎靡。
沈茹的生活,仿佛被固定在了医院这小小的方寸之地,重复着单调而压抑的陪护日常。
她依旧每天会发一两条消息过去。
内容从最初的询问病情,慢慢变成了分享日常的琐碎:
【沈茹】:今天天气很好,妈妈能坐起来一会儿了。
【沈茹】:医院的饭还是那么难吃,想起你带来的家乡菜了。
消息石沉大海。
焦虑上涨,她开始失眠,在深夜的病房里,听着母亲平稳的呼吸声和自己的心跳,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她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坚持问清楚,为什么没有在路秋离开前,再见她一面。
然而,当焦虑累积到一定程度,便会转向失落。
也许……她不是不能联系,只是不想联系了?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便如同野草般在她荒芜的心田里疯狂滋生。
她开始回顾和路秋之间的一切。
那始于一场不光彩的包养协议,路秋对她好,给她优渥的生活,帮她解决麻烦,甚至在她母亲病重时伸出援手……
路秋对她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丝不同?
沈茹发现自己无法给出确定的答案。
现在,或许路秋重伤初愈,经历了生死考验,会不会突然想通了?
觉得她这个麻烦是个累赘?觉得过去那段关系索然无味,甚至是一种黑历史,急于想要摆脱和切割?
所以,用这种沉默的方式,来宣告关系的终结?就像处理掉一件不再喜欢的旧物一样,干脆利落,不留痕迹?
作为omega,在这个Alpha主导的社会里,她本就缺乏安全感。而被“包养”的经历,更是让她在内心深处看轻自己,觉得自己不配得到长久而真诚的感情。
看吧,果然是这样。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冷笑。
你终究只是一个用钱和资源就可以轻易打发掉的omega。之前所有的好,或许只是Alpha心情好时的施舍。
现在,施舍结束了。
她抛弃了你,用最残忍的冷处理方式。
沈茹不再频繁地看手机了,甚至有些抗拒听到提示音。不知什么时候,她也常常对着窗外发呆,看着落叶一片片飘下,感觉自己的心也如同这冬日,一点点冷了下去。
偶尔,母亲清醒时,会虚弱地问一句:“小茹,那个……路小姐,最近怎么样了?没再来看你吗?”
沈茹会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轻声回答:“她……工作忙。妈,您别操心,好好休息。”
转过身,眼底却是一片荒凉。
被抛弃了。
这个念头,最终从一种可能性,变成了一种她被迫接受的“事实”。
只是心底某个地方,仿佛缺了一块,灌进了初秋凛冽的风,空空荡荡地回响着。
寒意渐深,窗外的天空呈现出一种朦胧的灰蓝色,阳光被厚厚的云层过滤后,显得有气无力,失去了暖意。
沈茹刚给母亲喂完药,看着她又沉沉睡去,才得空在病房外的走廊长椅上坐下,揉了揉发涩的眼睛。
就在这时,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本地号码。
沈茹有些疑惑地接起电话,声音带着倦意:“喂,您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老年男声:“是沈茹沈小姐吗?”对方直接叫出了她的名字。
“是我,请问您是?”
“我是路秋的爷爷。”
沈茹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
路秋的爷爷怎么会亲自给她打电话?
“路……路老先生?”沈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
“沈小姐,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和你见一面。就在你们医院顶楼的会客室,我已经到了。”
不是询问,而是告知。
沈茹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几乎能预感到,这次会面,必然与路秋有关,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好的,路老先生,我……我马上上来。”
挂断电话,沈茹在原地呆立了几秒,她整理了一下有些皱巴巴的衣服,又用手拢了拢略显凌乱的头发,这才怀着一种近乎赴死般的心情,走向电梯。
顶楼的会客室,与楼下普通病房区的喧闹截然不同。
沈茹在护士的指引下,推开了一扇厚重的实木门。
会客室很大,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灰蒙蒙的天际线。
路正宏就坐在正对门口的一张宽大的单人沙发上,张助理在他身后不远处,见到沈茹进来,只是微微点头,没有任何表情。
“路老先生,”沈茹走到沙发前,微微躬身。
“坐吧,沈小姐,”路正宏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沈茹依言坐下,双手紧张地放在膝盖上,会客室里再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路正宏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打量着沈茹。
终于,路正宏打破了沉默,而且他的声音也比电话里温和了些,他指了指桌上的茶杯,“桌上有温水,你可以喝点。”
“沈小姐,我今天来,主要有两件事要告诉你。”
沈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
“第一件,是关于我孙女路秋一个多月前,在L市遭遇的那场车祸。”
沈茹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惊愕。车祸!她一直只知道路秋重伤,却从未知晓具体原因!
“那场车祸,不是意外。是商业对手蓄意雇凶制造的。”
蓄意制造?
沈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双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路正宏将她的震惊尽收眼底,语气依旧平稳:“我告诉你这个,是想让你知道,路秋的‘消失’,并非她所愿,更不是她故意要断绝联系。她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至今……仍未完全脱离危险。”
沈茹咬了咬唇,之前所有的猜测、所有的委屈和心冷,在这一刻被真相冲击得七零八落。原来……原来路秋不是抛弃她,而是差点被人害死!
看着沈茹瞬间苍白、盈满泪水的脸庞,路正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随即继续开口:
“第二件事,是关于路秋的……病情。”
“经过检查,医生确诊路秋患有……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
“这是一种……因为早年遭受无法承受的重大心理创伤,而导致的人格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