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珩想娶沈月陶是真的,不能以太子妃名义娶她也是真的,至少现在不能。
沈月陶松了口,一切便可徐徐图之。
现实给了赵珩巨大一棒,当天子时一过,星闻便着急叫醒了他。
“沈小姐又心绞痛了,太医说再来几次,沈小姐怕是,怕是——”
“怕如何?”
“怕是要挺不住了。”
赵珩如遭雷劈!不断回忆起那日她的异常,始终想不明白。
面色铁青地赶到沈月陶房外时,几名太医正聚在廊下低声商议,个个面色凝重。见他疾步而来,为首的朱太医连忙迎上,欲言又止。
“她如何?”赵珩声音冷硬,目光已越过太医肩头投向紧闭的房门。
朱太医额上渗出薄汗,躬身回禀:“殿下,沈小姐此番心绞痛来得急猛,脉象虚浮紊乱,似有……似有心力衰竭之兆。臣等已施针用药暂缓,但若反复发作,恐伤及根本,元气难复。”
赵珩呼吸一窒,闭上了眼,压下翻涌的惊浪,再睁开时已恢复沉静:“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她。”
“是。”
赵珩推门而入,内室药气弥漫。沈月陶半靠在床头,脸白如纸,唇上几乎没有血色,额发被冷汗浸湿,贴在颊边。听见动静,费力地掀起眼帘,看见是他,嘴角勉强牵了牵,声音虚弱:“……又吵到殿下了。”
赵珩走到床边坐下,拂过她的头发:“到底怎么回事?”
沈月陶避开他的视线,垂下眼睫:“老毛病了,歇歇就好。”
“老毛病?”赵珩伸手捏住她下巴,逼她抬头,“沈月陶,你看清楚我是谁。在我面前,你还想糊弄?”
两人目光对峙片刻,沈月陶眼中那层薄薄的伪装终于碎裂,露出一丝真切的痛楚与茫然。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最后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赵珩松开手,掌心却顺势贴上她冰凉的脸颊,指腹摩挲着她眼下淡淡的青影:“你不说,我就查。天上地下,我总能查出来。”
沈月陶心头一颤。她知道赵珩做得到,可系统之事匪夷所思,说出来又有谁会信?
“殿下,”双手牢牢握住赵珩的手掌,“别忘了昨日答应我之事。”
赵珩盯着她看了许久,久到沈月陶几乎以为他要发怒,他却只是收回手,站起身:“你好生休养。婚事,我会安排。”
六月初六,天未亮,东宫已是灯火通明,红绸遍布。
六月初六,吉日。
天还未亮,东宫已是灯火通明,宫人们穿梭如织,红绸锦缎从宫门一路铺陈至各殿,喜气几乎要漫出来。
沈月陶自前夜心绞痛再次发作后,便一直昏昏沉沉,时醒时睡,汤药灌下去也如石沉大海,不见起色。
大婚当日清晨,她被宫人勉强扶起更衣梳妆,良媛的吉服精致华美,珠翠映着烛光,却衬得她脸色越发灰败,唇上涂抹的胭脂也盖不住那股病气。
“沈良媛,您撑着些,仪式……”嬷嬷在一旁低声劝慰,话音未落,便见沈月陶身体一晃,软软倒了下去。
“良媛!”
一阵兵荒马乱。太医匆匆赶来,施针急救,沈月陶气息微弱,始终未曾真正醒来。朱太医冷汗涔涔:“殿下,沈良媛元气大伤,心神耗竭,此番恐……恐难以坚持完典礼。”
赵珩立在廊下,身上已换上大婚的喜服,脸上没有丝毫喜色。
“不必强求她起身。”声音平稳得可怕,“按礼制,该走的流程,由女官代行。她人,就在这里静养。”
“殿下,这于礼不合……”礼官试图进言。
赵珩一个眼神扫过去,礼官立刻噤声,脊背发寒。
“照做。”
这一日,东宫同时迎娶三位贵女。
太子妃林婉清凤冠霞帔,与太子赵珩并肩而立,接受百官朝贺。她仪态万方,举止端庄,笑意未达眼底。
良娣白锦绣身着艳丽的红色胡服,金冠璀璨,面容娇美却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她依循部分故俗行礼,引来不少好奇目光,也为这场婚礼增添了别样的谈资。
而本该同时受册为良媛的沈月陶,始终未出现在人前。位份较低,应在东宫代为接册、谢恩。
一时间,流言蜚语如同长了翅膀,飞遍全城。
“一日娶三女,本就闻所未闻。”
“听说那西域来的良娣身子骨也弱得很,太医署早就诊过,恐难有子嗣。太子妃人选这才没变,依旧是林家小姐。”
“何止呢!我听说啊,沈家小姐就是太常寺特意算过八字,挑来给那位白良娣‘冲喜’‘互补’的!不然,以她父亲如今那尴尬境地,哪能进东宫做良媛?”
“可怜了林大小姐,好好的太子妃,大婚之日便这般……”
“太子殿下也是不易……”
“一日三位美娇娘,哪有什么不易。”
同情、揣测、羡慕、嘲讽,种种议论甚嚣尘上。
东宫,陶然苑。
沈月陶感觉自己一直在无尽的黑暗与混沌中浮沉。心口时不时传来尖锐或绵密的痛楚,系统那冰冷的【好感度下降1%】的提示,像定时敲响的丧钟,回荡在意识深处。
偶尔有片刻清醒,她能感觉到有人喂她汤药,有人为她擦拭,有人在她耳边低声说着什么,但她无力回应,很快又坠入更深的昏睡。
睡着了,才能减少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从极深的水底挣扎上来,她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帐顶,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光线有些暗,似乎是黄昏时分。喉咙干得发疼,她动了动嘴唇,发出一声细微的气音。
“良媛醒了?!”守在床边的侍女惊喜地低呼,连忙上前,小心翼翼扶起她,喂了几口温水。
温水润过喉咙,带来一丝清明。沈月陶靠在软枕上,目光缓缓扫过室内。房间布置得清雅舒适,器物摆设皆是不凡,只是处处透着喜气,显然是才布置不久。
“这是……哪里?”她的声音沙哑无力。
“回良媛,这里是东宫的陶然苑,您的住处。”侍女轻声回答,脸上带着恭敬的笑,“您昏迷了好些天了,太医日日都来请脉,殿下和太子妃也常遣人来问呢。”
东宫……陶然苑……良媛……
昏迷前的记忆碎片逐渐拼凑起来——赵珩深沉的目光、心口的剧痛、大婚前夕的混乱……
“今日……是什么日子?”她问。
“六月十日了,良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