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乱的房间里,铺着一张巨大的木板。
十几个一丝不挂的女子,正零星的或躺或坐的分布在不同地方,惊恐的看向门口进来的衙役和羽林军。
“不要,不要!”
几个女子口中惊恐的哀求着。
“王鹏,丁六,你们二人速速去找衣物。”
陆远牙齿咬的嘎嘎响,对手下吩咐着。
一个时辰后,十几个眼眶红肿的女子,被衙役们带上公堂。
“大人,这是卑职从崔大人家中密室里找到的女子。当时他们所有人皆全身赤裸,被关在密室中。还有几个...”
衙役忽然语音哽咽。
“还有几个已然痴傻。”
“不仅如此!”
女子中一人忽然大叫起来。
“你细细道来。”
戴胄面沉如水道。
“还有几个被带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我们怀疑,那几个姐姐已经死掉了。”
这女子浑身颤抖着,银牙直咬。
眼中既愤怒又惊恐。
“将原告带上来。”
话音落下,衙役们将原告带上来。
看到这些女子,他们的父母各个冲了过来。
一瞬间,整个公堂上哭声一片。
门口的京城百姓,各个义愤填膺。
“将人犯崔明带上来。”
戴胄满脸铁青吩咐着。
不一会,蓬头垢面的崔明被带了上来。
他刚刚出来,无数的臭鸡蛋和烂菜叶子,铺天盖地的招呼了过来。
衙役们也没去阻拦,任由百姓们发泄心中的怒火。
看看时候差不多了,戴胄一拍惊堂木。
人群中,有人轻咳一声。
下一刻臭鸡蛋立刻停止。
“崔明,你还有何可说?”
话音刚落,门口又有几个衙役从人群中挤了进来。
实在是门口吃瓜群众,实在太多。
“大人,卑职在崔明家中槐树下发现了几具尸骸,这是其中的一些饰物,请大人过目。”
一个衙役将几个簪子递了上去。
但下一刻,原高中的一个中年男子忽然就扑了过去。
“大人,这是小女所戴之物,是小人亲自买来送给小女的。”
呛天哭地的声音,再次在公堂上响起。
忽然间,这男子转头看向了崔明,眼中尽是满满的愤怒。
“我跟你拼了。”
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他整个身体已经扑了过来,拳头已经砸在了崔明脸上。
这含恨的一拳,带着十足的力道。
崔明猝不及防的被打倒在地,满脸是血。
“打死他,打死他!”
门口百姓愤怒的呼喊再次响彻公堂。
惊堂木响起,戴胄人已经站了起来。
“各位父老乡亲,我戴胄在此立誓,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铁证如山,崔明绝对是没有办法抵赖。
当然,对于二品大员的判决,戴胄也会非常慎重。
虽然他判了死刑。
不过,这事儿还是要上奏朝廷。
翌日早朝。
紫霄殿。
“陛下,这些是崔大人犯罪证据,铁证如山,根据我朝律法,应判死刑。”
戴胄铿锵有力,不容置疑。
这样一位刚正不阿的大理寺卿。
对于这种禽兽不如的畜生行径。
戴胄恨不得判他个凌迟100天。
“众位爱卿是如何想的?”
李天策面沉如水的俯视一众大臣。
下面众人皆沉默不语。
他们能说什么?
如果对于戴胄的判罚有意见。
或许他们的家人,随后就可能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
“既如此,依据我朝律法,左仆射崔明杀人,判秋后处斩。”
一个时辰后,这条判决结果,如同长了翅膀,在永宁城的每个角落传播开来。
无数百姓面对皇宫方向,跪拜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但是,在第二天。
另外一件事情,再次点燃了整个大宸国朝野。
京城的盐价在一夜之间,上涨了一倍。
由原来的20文铜钱,上涨到了40文。
接着在第二天,盐价再次上涨到60文。
“陛下,再任其上涨,百姓们就要冲击京兆府了。”
太府寺卿吕文臣,出班上奏。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崔明的事情,刚刚发生。
这边盐价就涨成这样。
要说不是崔家在后面使坏。
狗都不信!
“崔永年目前还在搏阳吗?”
他沉声问道。
“还在搏阳。”
李廷方从大臣末尾走了出来。
自从崔永年离开京城。
他时刻都在关注着这老货的动向。
“崔家这是要向朕示威吗?”
李天策脸上带着不屑的冷笑。
“金吾卫统领童林何在?”
门外一个大汉,一步跨进大门。
“臣在。”
“明日正午,西市刑场,崔明斩立决!”
言毕,李天策起身甩袖离去。
下面一众大臣,无不面面相觑。
陛下什么时候,和世家怎么硬刚过。
崔家这么做,明显是为了给陛下施压。
不过,皇帝陛下,往常面对如此状况。
很少和世家硬刚。
因为,如今日这般状况。
硬刚的后果,只能是世家将盐价提的更高。
而盐这种物品,对于国家来说,绝对是战略资源。
它是人体必需的食物,而且无法被其他食物完全替代。
若国家无法保障盐的稳定供应,会直接导致民众健康受损,甚至引发抢盐风潮等社会动荡。
因此盐是保障民生底线、维护社会秩序的“刚需物资”。
当然,在古代没有刚需这样的名词。
“陛下这是要干嘛?和世家准备撕破脸皮吗?”
这是所有大臣此刻的想法。
所有大臣离开后,杜海山跟着一个小太监前往御书房。
“陛下,咱们的盐现在可以放出去了。”
“嗯!八百里加急,将消息传出去。”
翌日。
西市。
刑场。
从辰时宵禁解除开始。
就有差人开始从大理寺开始戒严。
这一举动,让京城百姓开始关注起来。
不久之后,崔明被判斩立决的消息,开始在京城传开了。
“什么?不是说秋后问斩的吗?怎么如此之快?”
有百姓不解的四处打听情况。
“哎!听说是崔家为了胁迫陛下放人,将全国盐价提高了三倍。不想惹毛了陛下,让崔明被改判斩立决。”
“什么,竟是这样。那崔家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所有百姓纷纷向西市菜市口集结。
对于砍头,大宸的吃瓜群众,一向是津津乐道。
巳时六刻的梆子声刚落,大理寺厚重的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两名身着皂衣的衙役,手持水火棍,将镣铐加身的崔明,从石牢里拖拽出来。
昔日里身着紫袍、腰系玉带的二品大员。
如今囚服上满是污痕。
发髻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往日欺压百姓时的嚣张气焰,早被死到临头的恐惧碾得粉碎。
衙役将他推搡着往囚车走,刚出大理寺院门,巷口便炸开一片喧闹。
闻讯赶来的百姓早已围得水泄不通。
前排的汉子攥着拳头骂得眼睛赤红,后排的妇人踮着脚,把怀里揣的臭鸡蛋狠狠往囚车上砸去。
蛋壳碎裂的“啪嗒”声,混合着蛋液的酸臭味扑面而来,溅了崔明满脸。
有人扛着半袋烂菜叶,劈头盖脸地往他身上撒。
枯黄的菜叶粘在囚服上,像极了他往日作威作福时,百姓敢怒不敢言的委屈。
一个卖豆腐的中年男子,端着馊掉的豆渣冲过来。
虽然被衙役拦下,却仍然踮着脚大声叫喊。
“崔贼!你强占我闺女的狠劲呢?今日也有遭报应的一天!”
原来,这是一个遭受崔明迫害的苦主。
囚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一路往西市菜市口去。
沿途的百姓越聚越多。
孩童们跟着囚车跑,举着捡来的小石子往崔明身上扔。
他们边扔边喊。
“杀坏人!杀坏人!”
穿粗布衣裳的工匠们停下手里的活,凑在街边拍着手骂。
甚至有人还把刚淬了火的铁屑往囚车方向扬,吓得两侧的衙役,赶紧出手制止。
茶馆二楼的茶客们推开窗户,把喝剩的凉茶连同茶杯劈头扔下。
到了西市街口,百姓们更是挤得水泄不通。
有人扯着嗓子大声呐喊。
“老天有眼!这崔剥皮总算要挨刀子了!”
欢呼声、唾骂声、杂物砸在囚车上的声响混在一起。
震得街旁的店铺幌子都晃个不停。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压抑多年的痛快。
“看来,崔家平日没少干伤天害理的事情呀!”
二楼包房中,宋扬看着街道两边的情形,不无鄙夷的讽刺道。
一旁的幼娘,脸上微微露出尴尬之色。
午时二刻。
崔明被人从囚车里带了出来。
此时的左仆射崔大人,满脸死灰,步履蹒跚的几乎是被人拎着来到台上。
几天前,他还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二品大员。
现在,已经变成一只待宰羔羊。
人生有时就是这样的奇怪。
在刑砧前,衙役将他按倒在地。
桌案后,戴胄静静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日晷前,一名衙役不停的观察着时间。
“午时三刻已到!”
那人来到戴胄面前,躬身禀报。
“斩!”
戴胄从令箭桶中抽出监斩令箭扔了出去。
几个衙役上前控制着崔明的身体。
一瞬间,崔明的身体僵直,屎尿横流。
刽子手喝酒喷刀后,高高举起鬼头大刀。
“咔嚓”一声,人头落地的瞬间。
台下最前一排的人群里,忽然响起一阵抢天呼地的哀嚎。
但下一刻,无数的臭鸡蛋和烂菜叶子,朝这些人慰问过去。
“你们也知道哀嚎啊?崔明害死别人家的女儿时,怎么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呢?”
人群中有人开始咒骂。
不远处,有几人点燃炮竹开始欢呼。
这些人可能就是被崔明迫害者的家属?
永宁城长兴酒楼三楼包间。
七个不同年纪的男子,围坐在一起。
他们正是几大世家的家主或者长老。
面朝大门的一个老者,正是崔家二爷崔玉怀。
“各位,想必目前,咱们的处境,已经不同往日了。昏君现在已经骑在了咱们的头上,咱们再不团结起来,就只剩任其宰割的下场。”
崔家二爷义愤填膺的对众人,慷慨陈词。
昨日他目睹了崔明被斩首的全过程。
可以说,这次他们崔家的损失是最为惨重的。
因为少了崔明这个当朝二品的左仆射。
他们崔家,对大宸的掌控力已经降了四成。
余下六人皆沉默不语。
这一次对朝廷动手,他们崔家隐隐感到了独木难支。
按道理,李天策此时应该召见崔永年入宫,进行谈判。
但事情过去两天了,对方依旧毫无动静。
“崔二爷,您要我们怎么做?”
沉默良久后,一个皮肤白皙的男子终于开口了。
崔永胜,范城崔氏的家主。
“各位可以利用手中的资源,同时提价,今晚老夫将前往裴相府中一叙。最终目的逼迫皇帝让步,将左仆射的位置,交还给我崔家。”
几人再次面面相觑。
“作为感谢,我们崔家会开放一部分份额给你们。”
他所说的一部分份额,指的就是他们博阳崔氏手中掌握的盐矿资源。
几人眼中皆精光闪动。
崔家的食盐生意,已经垄断了整个大宸国。
每年的利润,完全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而且,正是因为他们博阳崔氏,掌握了宸国的食盐生意。
也因此,他们成为七大世家之首。
也是他们之中,最为富有的世家。
而且,崔家之前有崔明把持着左仆射的职位。
再加上他们一直以来,和右仆射裴续的关系密切。
所以,无论财力还是在朝廷中的实力。
都是几家当中最强盛的。
哪怕经过了之前,宋扬的几番薅羊毛。
现在崔家的底蕴,都还没有到达伤筋动骨的地步。
因为裴续还在。
他们崔家还有食盐这门暴利生意,为他们源源不断的提供财力帮助。
而且,因为他们及时撤出京城的行为。
让他们免于再一次被宋扬割韭菜的厄运。
现在的崔家,依然不可小觑。
“现在李天策的实力一天天稳固起来,如果我们崔家倒下。你们的日子,也会越来越难过。而且,我怀疑,你们几家落到现如今的地步,和李天策不无关系。”
他冷笑一声。
“此话何意?”
卢知信,李源,王正和郑旭皆满脸不解。
“你们难道一点都没有怀疑宋扬此人吗?”
“宋扬?”
几个家主眉头紧锁。
他们都不是蠢人,尤其是卢知信。
如今崔玉怀一提醒,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的确。
每次的危机,几乎都和宋扬逃脱不了干系。
而且想到宋扬和皇帝的关系。
卢知信像是恍然大悟起来。
“不错,二老爷所言,颇有道理。看样子,我们都入了此子的圈套!”
旁边的李源,也狠狠的拍着桌子。
众人这下都醒悟过来。
一直以来,他们都被宋扬玩弄于股掌当中。
“此子甚为可恶!”
郑旭更是气的牙关紧咬。
就在几人义愤填膺之时,二楼的楼梯,忽然发出急促的脚步声。
接着,一个身穿搏阳崔家家丁衣服的男子,跌跌撞撞的跑了上来。
“二爷,二爷,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