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断了。
陈渊的手还按在通话键上，指节发白。屏幕黑着，只映出他自己的脸，眼睛很沉，像是压了两块石头。
张宇站在旁边没说话，盯着那串消失的信号记录。空气有点闷，通风口吹出来的风带着一股铁皮烤久了的味道。
“她最后指向的是货仓角落。”陈渊开口，声音不高，“那个旧导航仪，平时连灯都不亮。”
“可它刚才亮了。”张宇接道。
“对，而且闪的是坐标。”陈渊转身走到主控台，调出监控回放。画面卡得很厉害，但能看清林悦倒下前抬手的动作，指尖方向正对着那台老式导航设备。
小李这时候从门外冲进来，帽子歪了半边，喘着气：“我刚去查了！那台导航仪是二十年前的老型号，早就该报废了，为什么还能接收到星域信号？”
“有人动过。”陈渊说，“不是系统自动唤醒的，是被远程激活的。S-047登录燃料舱的时候，网络波动了一下，正好触发了它的接收模块。”
“等等……”小李瞪大眼，“S-047不是死了吗？三天前爆炸那次，他的生命体征全没了，我还亲眼看着医疗组登记死亡名单！”
“所以现在的问题不是他怎么死的。”陈渊盯着屏幕上的坐标点，“而是谁用他的身份在系统里走了一圈，又把线索塞进一台废机器里，等着我们发现。”
张宇皱眉：“这不像灭口，倒像……引路。”
“就是引路。”陈渊已经调出了那组坐标的解析结果，“这地方不在民用星图上，也没有任何官方登记信息。代号‘幽影’，距离我们当前位置大约六小时航程。能量读数极低，表面无大气层活动，看起来像颗死星。”
“可林悦拼了命也要告诉我们这个。”张宇低声说，“说明那里有东西。”
小李挠了挠头：“你们真打算去？就咱们三个？船还没修好，动力组还在抢修b区管线，现在起飞等于拿命赌一个未知坐标。”
“不去更亏。”陈渊已经开始输入航行指令，“留在这里等他们再安排一场‘意外’？再来一次内部叛乱？等下一个编号复活？”
他说完看了眼张宇。
张宇沉默几秒，点了下头：“我支持你。但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尤其是船上那些最近才补录进来的船员。”
“我知道。”陈渊转头看向小李，“你现在去准备飞船，检查引擎、导航、通讯三套系统，优先确保离线模式能独立运行。别用中央服务器做备份，所有数据本地存储。”
“明白！”小李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还有。”陈渊叫住他，“带上应急维修包，多备两套氧气循环器。这趟不会太轻松。”
小李点点头，快步离开。
主控室只剩两人。
“你是认真的？”张宇终于问，“不通知联盟？不等支援？”
“等不起。”陈渊看着屏幕上不断刷新的日志，“刚才那波入侵虽然被拦住了，但它留下了一个痕迹——最后一次跳转前，Ip经过了一个中继站，位置就在‘幽影’附近。”
“你是说……对方知道我们会来？”
“不一定。”陈渊嘴角动了动，“但他们肯定不想让人靠近那里。越是不让去的地方，越得看看。”
张宇叹了口气：“你这哪是追踪真相，分明是往坑里跳。”
“跳都跳了。”陈渊笑了笑，“总得踩到底才知道有多深。”
半小时后，小型穿梭舰从移民船腹舱缓缓脱离。
没有广播通知，没有发射仪式，只有控制系统发出的一声轻响，标志着正式启航。
驾驶舱内，陈渊坐在主位，手指快速滑动面板，调整航线角度。林悦的位置空着，安全带垂在一旁，随着轻微震动轻轻晃动。
小李在后排检查设备状态，嘴里念叨个不停：“导航正常，能源稳定，外部温差有点大，不过隔热层扛得住。就是……这星球怎么连个编号都没有啊，数据库里搜出来全是空白。”
“越是空白越有意思。”陈渊说，“要是人人都知道的地方，还能藏着秘密？”
“可这也太邪门了。”小李嘀咕，“你说会不会是个陷阱？故意留个坐标，等咱们自己送上门？”
“有可能。”陈渊没否认，“但林悦不会害我们。她要是想传假消息，可以直接写个‘快跑’，没必要绕这么大一圈。”
“也是。”小李点点头，“那咱们现在算不算主动入局？”
“早就入局了。”陈渊盯着前方漆黑的星空，“从第一场爆炸开始，我们就没得选。”
飞船继续前行。
四小时后，警报突然响起。
红光一闪，控制台弹出故障提示：【左侧推进器输出异常，磁场干扰增强】
“靠！”小李猛地抬头，“哪来的干扰？前面明明什么都没有！”
陈渊迅速切换到外部扫描画面，发现飞船周围出现了一圈淡蓝色的能量涟漪，像是水波一样缓慢扩散。
“这不是自然现象。”他说，“有人在放干扰场，模拟空间褶皱。”
“意思是……这片区域被人标记过，不让靠近？”小李紧张地问。
“不止是标记。”陈渊关闭自动导航，手动微调航向，“这是预警系统的一部分。我们已经进入监测范围了。”
“那还往前开？”小李声音高了八度。
“不开才傻。”陈渊手指没停，“他们设这道屏障，说明里面真有东西。现在退回去，等于告诉对方——我们知道怕了。”
“可设备撑不住啊！”小李指着仪表盘，“磁场强度还在涨，再这样下去，电路板都要烧了！”
陈渊没说话，打开维修面板，拆下一块主板，快速用工具刮掉表层涂层，露出底下隐藏的接口。
“你干嘛？”小李吓一跳。
“老赵教的土办法。”陈渊接上一根备用线路，“这艘船改装过三次，有些接口没录入系统。直接接地，绕开主控芯片，能减少百分之四十的信号负载。”
“你还真敢动手！”小李赶紧递工具。
十分钟后，推进器恢复稳定。
干扰仍在，但飞船已能维持匀速前进。
又过了两个小时，舷窗外终于出现了目标星球的轮廓。
灰黑色的球体悬浮在远处，表面坑洼不平，像被砸烂的铁锅。没有云层，没有反光带，安静得不像个星球。
“到了。”陈渊轻声说。
小李咽了口唾沫：“感觉……不太吉利。”
“你觉得吉利的事，一般都没啥用。”陈渊启动降落程序，“准备接入轨道，保持低速接近。别触发任何主动探测波，咱们悄悄落。”
“收到。”小李双手放在操作杆上，额头冒汗。
飞船缓缓靠近，穿过稀薄的电离层。
就在即将进入预定轨道时，主控台突然剧烈抖动。
一声炸响从下方传来，紧接着灯光全灭，只剩应急电源亮起微弱的绿光。
“怎么回事！”小李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
陈渊立刻查看日志，眉头紧锁：“外部撞击，可能是陨石碎片，也可能是人为埋伏的拦截装置。动力舱受损，右侧引擎停机。”
“还能降吗？”小李急问。
“能。”陈渊解开安全带站起来，“但得手动修正姿态。你去后面重启备用电源，我去看看引擎情况。”
“等等，外面可不安全！”小李拉住他。
“我知道。”陈渊拍了下他的肩，“可这船要是摔了，谁都活不了。”
他说完拿起工具包，走向舱门。
走廊漆黑一片，只有脚下应急灯闪着微光。每走一步都能听到金属外壳传来的嗡鸣，像是整艘船都在颤抖。
陈渊刚打开通往引擎舱的闸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管道破裂，蒸汽喷涌，控制阀正在疯狂闪烁红灯。
他咬牙走进去，伸手去拧手动调节阀。
就在他用力的瞬间，头顶的照明灯忽明忽暗。
一道影子，从上方通风管边缘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