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的手指从屏幕裂痕上移开，指尖有点发麻。刚才那一下用力太猛，震得指节生疼。他甩了甩手，转头看向张宇和林悦。
“这事儿不对。”他说，“不是一般的不对。”
林悦正坐在控制台边啃一块压缩饼干，听见这话差点呛住。她咳了两声，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你别一开口就这么吓人，我刚吃完饭。”
“我不是吓你。”陈渊指着终端上的星域图，“我们以为是一次袭击，结果发现是模板。同样的手法，三年里用了十二次。每一次都打着‘内部叛乱’的旗号，最后却让外人接管资源。”
张宇站起身，走到另一台机器前调出数据。“不只是资源。”他翻着记录，“你看这些事件的时间点，每次都在升维核心开放申请前一个月发生。等混乱结束，新政权上台，名单早就定好了。”
“所以根本不是什么自由选拔。”林悦皱眉，“是内定。”
“比内定还狠。”陈渊靠在墙边，“是先把不听话的人都清理掉，再让听话的人上去填位置。表面走流程，实际早就写好剧本了。”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林悦咬了口饼干，这次没急着吞。“那咱们现在算什么？刚好撞上了他们的演出时间？”
“不止是撞上。”张宇摇头，“我们这艘船虽然破，但也是注册过的合法移民单位。只要能撑到下个考核站，就有资格申请初级能源配额。这个名额……值钱。”
“所以我们不是被盯上。”陈渊接道，“是我们本来就在这盘棋里。他们不怕我们知道真相，就怕我们不知道还瞎跑。只要我们活着逃出去，带着那份认证请求回去，等于帮他们把后门送进门。”
林悦猛地站起来，饼干渣洒了一地。“等等，你是说，那些幸存者——所有活下来的船员，都有可能被种了绑定协议？”
“U没来得及查完。”陈渊说，“但他截到了指令片段。只要有人通过身份验证，系统就会自动上传生物信息，绑定升维权限。到时候你以为是你自己拿到了资格，其实是被人提前安排好的。”
“这也太阴了。”林悦声音低下来，“等于说，死的不算数，活下来的才是目标。”
“而且越多越好。”张宇补充，“他们需要足够多的‘通关者’，才能让这套体系看起来合理。如果只有一两个人拿到资格，大家会怀疑。可要是几十个、上百个都拿到了，就成了‘正常结果’。”
“所以爆炸不是为了杀我们。”陈渊看着两人，“是为了筛选。炸掉一部分，剩下的人慌了神，急着重建秩序，急着申请补给，急着证明自己还能活。这时候递过来的橄榄枝，谁都会接。”
林悦盯着地面，忽然笑了下。“难怪R那么快就疯了。说不定他一开始只是个小角色，结果被人推出来当头领，还以为自己掌握了权力。其实从头到尾都是提线木偶。”
“他可能到最后都没明白。”张宇说，“自己为什么非得死。”
“明白了也没用。”陈渊坐回椅子，“这种局一旦启动，就没法停。要么跟着走，要么被碾碎。”
林悦抬头看他。“那你打算怎么办？直接揭发？”
“不行。”张宇立刻否了，“这种事拿不出铁证，说了也没人信。反而会被当成制造恐慌的疯子。到时候连现有的资源都保不住。”
“也不能什么都不做。”陈渊捏了捏眉心，“我们现在掌握的信息已经够危险了。要是传出去，对方一定会动手灭口。可要是藏着不说，等下次袭击再来，又会有更多人掉进同一个坑。”
“那就只能悄悄查。”林悦说，“不动声色地挖，一点一点找漏洞。”
“对。”陈渊点头，“但我们不能只盯着这一次。要查过去的十二起事件，看看有没有共通的联系人、运输路线、资金流向。尤其是那些表面上无关的第三方组织。”
张宇想了想。“我可以联系几个老朋友，他们在不同星系的情报网里混过。不是正式渠道，但消息灵通。让他们帮忙查一下，最近有没有异常的人员调动。”
“小心点。”陈渊提醒，“别用主系统发消息。用离线设备，写完烧录成物理介质再送出去。”
“我知道。”张宇笑了笑，“我又不是新手。”
林悦拍了下桌子。“我去翻船员档案。特别是那些中途加入的，或者背景资料不全的。万一里面有他们安插的人，总得留点痕迹吧。”
“还有通讯日志。”陈渊说，“查过去三个月所有的外部联络，哪怕是短频脉冲也不能放过。他们用的是第七代神经协议，这种技术早禁了，但总有黑市在流通。只要找到一次非法信号接入，就能顺藤摸瓜。”
“听着简单。”林悦撇嘴，“干起来可不容易。咱们这船连个像样的防火墙都没有，全靠U一个人撑着。”
“所以不能硬碰。”陈渊说，“我们不抓人，也不打草惊蛇。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照常做事。该修的修，该走的走。但他们想让我们按他们的节奏走，我们就偏慢一步。”
“演？”林悦挑眉。
“不完全是。”陈渊嘴角动了动，“是装傻。让他们觉得我们还在恢复阶段，没空想那么多。等他们松懈了，我们再动手。”
张宇点点头。“这招行得通。最怕的就是急着出风头。现在谁跳出来喊‘有阴谋’，谁就会第一个被处理掉。”
“那就先稳住。”林悦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去货仓那边转转。那边有几个新来的搬运工，看着不太对劲。一个小时前还在抱怨工资太少，半小时前突然变得特别积极，抢着去搬高危品。”
“留意点。”陈渊说，“别单独接触。有情况用加密频道通知。”
“知道啦。”林悦摆摆手走出门。
主控室只剩两人。
张宇看了眼时间。“你说她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陈渊盯着屏幕，“林悦看着大大咧咧，其实警惕性很高。她在废土星球活到现在，靠的可不是运气。”
“我只是觉得……”张宇低声说，“这事比我们想的还深。不只是几个势力勾结那么简单。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是升维核心？为什么一定要控制这个入口？”
陈渊没马上回答。
他调出一份旧文件，是三年前蒸汽朋克城邦政变后的资源分配表。画面放大到某一行时，他停下手指。
“你看这里。”他说，“那次事件后，新政权接收了全部动力炉控制权。但真正重要的不是炉子，而是它们连接的中央节点。那个节点，正是升维核心的第一代原型机所在地。”
张宇凑近看。“你是说，他们真正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资源本身？”
“是入口。”陈渊声音沉下来，“谁掌握了升维通道，谁就能决定谁能进化，谁被淘汰。这不是打仗，是选种。”
“就像养牲口。”张宇喃喃道。
“对。”陈渊关掉页面，“我们不是在对抗一群强盗。我们在阻止一场大规模驯化。”
张宇沉默了很久。
“那咱们现在做的事，其实挺冒险的。”
“哪有不冒险的活法？”陈渊笑了笑，“反正我已经踩进来了，退不出去。”
就在这时，终端发出一声轻响。
新的警报弹了出来。
陈渊点开一看，是燃料舱的监控日志。十分钟前，有人尝试用高级权限打开备用储罐。操作失败，但留下了登录痕迹。
Ip地址来自内部网络。
使用者编号：S-047。
陈渊认得这个编号。
是移民船上的普通船员，负责日常巡检。
但他记得很清楚，这个人三天前就已经在爆炸中阵亡了。
他把屏幕转向张宇。
张宇的脸色变了。
陈渊伸手按下通讯键。
“林悦，别去货仓。”
话音未落，对面传来一阵杂音。
接着是一声闷响。
像是金属管砸在地上的声音。
然后通讯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