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关掉通讯频道后，驾驶舱里安静了几秒。小李坐在操作台边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林悦则靠在墙边，盯着主控屏上那三个逐渐减速的光点。
“他们没再靠近。”小李说，“看来是真打算等你回应。”
“不是等我回应。”陈渊低头整理手里的数据板，“是在等我们犯错。这种监管局的人，最喜欢打心理战，先给你扣个帽子，再装好人递梯子，最后让你乖乖听话。”
林悦哼了一声，“那你刚才那通硬刚，不就等于把梯子踹了？”
“梯子本来就不能踩。”陈渊抬头，“他们嘴上说合作，实际想的是收编。移交‘回声’？然后顺带把我打包送去什么观察组？门都没有。”
小李挠头，“可咱们现在也没法一直躲着走啊，总不能以后见了挂灰标志的船就绕道吧。”
“不用躲。”陈渊站起身，“但也不能让他们觉得我们好拿捏。接下来得做几件事，先把底子扎稳。”
他打开内部通讯，“林悦，叫上工程组和后勤负责人，半小时后指挥室开会。小李，你去把最近三个月的航行日志、资源清单和人员状态表调出来，我要看详细数据。”
林悦挑眉，“你要搞整顿？”
“不是整顿，是理清楚。”陈渊走到星图前，“我们现在有船七艘，人员一百三十六人，机甲四台，能用的武器平台六个。听起来不少，但分散在各舰上，真打起来连个统一调度都做不到。”
小李点头，“之前都是遇到事临时协调，确实乱。”
“那就从现在开始改。”陈渊语气沉下来，“谁负责维修，谁管补给，谁主情报，必须分清。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哪个环节出问题才想起来找人。”
林悦双手抱胸，“听上去像是要成立正规军了。”
“不想当军阀，但也别被人当成流寇。”陈渊看了她一眼，“别人盯上我们，不只是因为‘回声’，更因为我们看起来有机可乘。队伍散，管理乱，资源不明，这种团队最容易被吞并。”
小李吐了口气，“所以你是想告诉外面那些人——我们不好惹？”
“不是告诉。”陈渊嘴角微动，“是要让他们知道，惹我们，代价不小。”
半小时后，指挥室围满了人。
陈渊站在投影前，身后是整支船队的结构图。他没讲大道理，直接甩出三组数据：能源储备缺口、机甲维护周期、情报响应延迟。
“这三个月，我们修了五次引擎，换了三次导航核心，丢了两台外置传感器。”他指着图表，“原因呢？备件不足，调度混乱，预警太晚。这不是运气差，是管理出了问题。”
工程组长老刘搓着手，“我们也想提前准备，可每次申请材料都要等三艘船之间来回确认，等批下来，早就耽误了。”
“以后不用等。”陈渊说，“我把权限下放。维修组可以直接调用三号舰以下的通用物资库，只要事后报备。后勤那边每周更新一次库存清单，发全队公示。”
有人问：“那要是滥用呢？”
“滥用就追责。”陈渊声音不高，“谁签字谁负责。再加一条，所有物资使用记录公开可查，任何人能提疑议。有问题，当场对质。”
林悦在角落插话：“情报这块呢？我们现在靠‘回声’抓信号，但很多信息还是反应太慢。”
“成立专职情报小组。”陈渊点头，“由小李牵头，从各舰抽两人，专门负责监听、分析、预警。每天早八点提交简报，重大变动即时通报。”
小李愣住，“我？我能行吗？”
“你上次破译海盗加密频道用了不到十分钟。”陈渊看着他，“而且你脑子活，不怕麻烦。这个位置不需要老资格，需要反应快。”
底下有人笑，“那岂不是成了‘李处长’？”
小李脸一红，“别别别，叫我小李就行！”
会议继续推进。人事分工明确，责任到人；资源重新划拨，建立共享机制；应急流程标准化，连广播通知的模板都定了下来。
散会时，老刘拍了拍陈渊肩膀，“这么一弄，感觉像是正经队伍了。”
“队伍早就正经。”陈渊收拾数据板，“只是以前太忙，顾不上规矩。现在不一样了，有人盯着我们，就得让人看看，我们不是靠运气走到今天的。”
回到驾驶舱，林悦靠在门框上，“你还真打算跟那个什么监管局谈？”
“谈可以。”陈渊坐下，“但得按我们的节奏来。他们想要‘回声’，我们可以谈技术共享，但必须签协议，明确权限边界。想招揽我？也行，但得给我们独立运营权。”
“你觉得他们会答应？”
“不一定。”他抬眼，“但他们如果不答，就会显得心虚。而我们，已经立住了脚。”
正说着，警报轻响。
小李从座位上跳起来，“又来了！三艘灰舰重新启动，正在调整航向！”
陈渊没动，“看他们往哪走。”
星图上，三个光点缓缓转向，拉开距离，最终停在一个安全范围外的轨道上，保持着监视姿态。
“没走，也没靠近。”林悦冷笑，“这是打算耗着？”
“说明他们在评估。”陈渊点了点屏幕，“我们开会这会儿，他们可能也在开会。等他们的下一步动作。”
小李嘟囔，“该不会真派谈判团过来吧？”
“说不定。”林悦翻白眼，“还得准备茶水瓜子招待？”
“真来了也不怕。”陈渊打开通讯面板，“不过在这之前，先把‘根基稳固计划’落实下去。管理不清，资源不稳，谈什么都是空话。”
他转向小李，“明天开始，你带人把所有舰船的通讯协议统一一遍，旧系统全部升级。林悦，你联系各舰队长，组织一次联合演练，模拟遭遇拦截时的协同反应。”
林悦扬眉，“你是想让他们看看我们的配合？”
“让他们看。”陈渊点头，“更要让我们自己信——我们不是乌合之众。”
夜班交接后，驾驶舱只剩三人。
主控屏上的灰色图标轻轻闪烁，“回声”传来一段低频信号：【外部三舰已持续静默十二小时十七分钟，未再发起通讯。推测其正在等待上级指令。】
“看来我们这顿操作，让他们犹豫了。”小李咧嘴。
林悦伸了个懒腰，“反正咱也不急。船开着，饭吃着，活干着，日子照过。”
陈渊望着星图，轻声道：“只要根稳了，风再大也不怕。”
舱内灯光微暗，投影仪自动切换为夜间模式。
小李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要是他们真派人登船谈判，咱们怎么接待？握手还是安检？”
陈渊还没开口，林悦抢先说：“先搜身，再发访客牌，违规一次扣饭票。”
“那不成监狱了吗？”小李抗议。
“比被忽悠进观察组强。”林悦瞪他。
陈渊笑了笑，正要说话，主控台突然弹出一条新信号。
来自未知频段，没有标识，但加密方式与之前监管局使用的版本相似。
小李迅速接入解码程序，几秒后，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中立空间x-7，坐标已发送。七十二小时内，等你答复。】
林悦眯眼，“这是……邀请？”
陈渊盯着那串坐标，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
“不是邀请。”他说，“是试探。”
他拿起数据板，调出航行图，标记了x-7的位置。
那里是一片废弃中转站，远离主要航线，曾是多方势力交接货物的秘密点。
“去可以。”陈渊低声，“但得带上家伙。”
小李紧张，“真要去？”
“不去，他们以为我们怂了。”陈渊合上板子，“去，就得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去求合作的。”
林悦笑了，“那你打算带几艘船？”
“三艘。”他说，“主力留下护航，我们轻装出发。顺便测试一下新编组的反应速度。”
他站起身，走向舱门。
“从现在起，所有人进入二级待命状态。明早六点，召开行动预备会。”
林悦看着他的背影，“你就这么确定他们不会设局？”
陈渊停下，回头。
“我不确定。”他说，“但我确定一点——我们不能再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小李低头看屏幕，发现那条信号后面还藏着一行小字，刚刚才解密完成：
【单独前来，否则作废。】
他张了张嘴，还没喊出声，陈渊已经走出驾驶舱。
门合上的瞬间，主控屏上的“回声”节点闪了一下，发出一声极短的提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