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梦璃回到那间奢华套房时,夏晚晴已经醒了,正裹着睡袍,头发凌乱地坐在沙发上,抱着一个靠垫,对着巨大的电视屏幕发呆。
屏幕上播放着吵闹的综艺节目,但她眼神空洞,显然并未看进去。
听到开门声,夏晚晴猛地回头,看到是柳梦璃,立刻丢开靠垫,赤脚踩在地毯上冲了过来,语气带着宿醉未醒的沙哑和一丝埋怨:
“我的大小姐,你跑哪儿去了?一晚上没回来,电话也不接!我还以为你被哪个帅哥拐跑了呢!”
柳梦璃将风衣随手扔在玄关的衣架上,没有看夏晚晴,径直走向酒柜,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没有加冰,仰头便喝了一大口。
烈酒灼烧着喉咙,带来一种熟悉的、近乎自虐的刺激感,仿佛这样才能驱散从陈飞那间小屋带回来的、那点不合时宜的暖意和宁静。
“能去哪儿,随便走走。”她语气淡漠,走到窗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午后的阳光猛烈地照了进来,刺得她微微眯起了眼。楼下街道车水马龙,一切如常,但她心里那根弦,却莫名地越绷越紧。
“走走?”夏晚晴狐疑地凑过来,上下打量着她,敏锐地捕捉到她身上那丝与往日不同的、略显疲惫的慵懒,以及……似乎换了一身内搭的衣服?
“你该不会是……去找那个陈飞了吧?”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可思议和八卦的兴奋。
柳梦璃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转过身,背对着窗户,阳光在她身后勾勒出曼妙却带着疏离感的轮廓。
她晃动着杯中的酒液,唇角勾起一抹惯有的、带着几分讥诮的弧度:
“找他?不过是……偶尔也需要换换口味,尝尝清粥小菜罢了。”她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感受着那灼热一路烧到胃里,“别忘了,我们的正餐,还没上呢。”
她指的是三爷承诺的“奖赏”。
提到这个,夏晚晴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脸上重新焕发出光彩:
“对对对!正事要紧!你说,三爷这次会给我们多少?够不够我们去欧洲挥霍半年?”她又开始兴奋地规划起来,仿佛巨大的财富已经触手可及。
柳梦璃听着她喋喋不休的幻想,目光却再次投向窗外。
城市的天空湛蓝,几朵白云悠闲地飘过。
但她却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正从四面八方缓缓聚拢。是因为等待奖赏的焦灼?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想起昨天省委那个突如其来的紧急会议,虽然具体内容她不清楚,但那种山雨欲来的肃杀气氛,似乎也隐约影响到了她所在的这个看似隔绝的奢华牢笼。
她拿出手机,再次点开那个来自未知号码的简短信息。只有一个句号“。”,这是之前约定好的,表示“已知悉,等待下一步指令,保持静默”的意思。
信息是昨天会议结束后不久收到的。之后,便再无动静。
这种沉默,让她感到不安。按照常理,任务完成,奖赏应该尽快兑现,然后她们这类“暗桩”就应该迅速撤离,消失在茫茫人海。可如今,指令只是“等待”。
“晚晴,”柳梦璃忽然打断夏晚晴关于巴黎购物路线的畅想,声音有些发干,“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太安静了?”
“安静?”夏晚晴不明所以,“哪里安静了?外面不是吵得很吗?”
柳梦璃摇了摇头,没有解释。那是一种直觉,一种长期游走在危险边缘培养出来的、对危险临近的本能嗅觉。仿佛暴风雨来临前,天地间那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她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那个被夏晚晴丢开的靠垫,紧紧抱在怀里,似乎想从中汲取一点安全感。
陈飞那个狭小但充满烟火气的房间,那张铺着干净棉被的床,那顿简单甚至有些难吃的早餐……那些画面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中闪现。
那是一种她几乎已经忘记了的、属于“正常人”的生活。简单,粗糙,却真实。
而她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奢华,精致,却每一步都踩在刀刃上,随时可能万劫不复。
她究竟是渴望那份即将到来的、用欺骗和危险换取的“奖赏”,还是……在贪恋那短暂偷来的、虚假的安宁?
柳梦璃将脸埋进柔软的靠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酒店特供的昂贵香氛,却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恶心。
她像一只被圈养在华丽笼中的雀鸟,习惯了金丝笼的束缚,偶尔窥见窗外天空的一角,便心生向往,却忘了自己早已失去了飞翔的能力,甚至忘记了天空之外,可能还有猎枪的准星,早已悄然瞄准。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
而她,这只归巢的雀,是能等到期盼已久的食饵,还是……即将被卷入一场自身难保的滔天巨浪?
套房内,夏晚晴依旧在兴奋地规划着未来。
套房外,汉东省这张巨大的天网,正在祁同伟冷静的指挥下,一丝丝,一寸寸,悄然收紧。
目标,直指这间套房,以及套房里,那两个仍在醉生梦死、对迫近的命运浑然不觉的美丽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