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青被同门搀着。
他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回到选手准备区。
脸色苍白没有血色。
眼神黯淡，像被掏空了所有精气神。
王也看到他这副样子。
眉头拧得死紧。
他知道。
诸葛青定然又去了李道然那里。
看眼前的状况，这次吃的亏，比自己上次更甚。
王也走过去。
“你又去找他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
“值得吗？”
为了一句无法捉摸的答案。
诸葛青竟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甚至可能影响接下来的比赛。
这在王也看来，实在划不来。
听到王也的声音。
诸葛青那涣散的眼神，才缓缓凝聚。
他抬眼，看向面前这个长久以来的竞争对手。
诸葛青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释然的笑。
“值得。”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
声音很轻。
却异常坚定。
诸葛青没再理会王也。
他自顾自地盘膝坐下，开始调息。
王也愣在原地。
他发现。
诸葛青整个人的气质，已发生了显着变化。
以前的诸葛青，骄傲、自信，锋芒锐利。
那股气势，像是随时能破鞘而出的利剑。
而现在。
他虽看上去虚弱，锋芒却尽数收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铅华洗尽的平静与通透。
那感觉，是他真正放下了什么。
王也心里触动。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远处，那个被人群围拢的道童身影。
他没有多言。
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很快。
裁判宣布。
罗天大醮四强赛第一场，正式开始。
武当王也，对阵武侯派诸葛青。
全场瞬间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赛场中央，那两个年轻的身影上。
这本是本届罗天大醮，最受瞩目的对决。
年轻一代顶尖的两位术士。
风后奇门对阵武侯神技。
究竟孰强孰弱？
尤其是刚刚经历了“神迹”，并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诸葛青。
他现在的状态。
让这场比赛充满了变数。
“比赛开始！”
裁判一声令下。
王也动了。
他清楚诸葛青心神受创，状态不好。
可他没有丝毫轻视。
面对真正的对手，全力以赴，才是最大的敬意。
王也双手一合，随即分开。
脚下，奇门局瞬间布下！
他开局便动用风后奇门。
将整个赛场，纳入自己的掌控。
奇门局成的刹那。
身处局中的诸葛青，立刻感到不对劲。
他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扭曲异常。
他习惯性地想起局推算。
可思路总是被打断。
他想移动方位，寻找有利位置。
却发现无论去往何处，都像撞入对方设下的陷阱。
他甚至察觉到。
自己下一步的念头刚起，对方就已经提前知晓。
并做好了应对。
这种感觉。
仿佛一个棋手。
他在跟一个能看穿所有心思，且能随意悔棋的对手对弈。
诸葛青挣扎。
他布局。
可所有的行动，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处处受制。
步步被动。
这种无力感，几乎让他窒息。
场外观众看得云里雾里。
他们觉得场上局面，非常奇怪。
王也只是懒散地站在原地。
他偶尔走动几步。
甚至很少抬手。
可名声赫赫的武侯派天才诸葛青，却像没头苍蝇一样。
他在场上不断变换位置，掐诀念咒。
但所有术法，要么打空，要么被王也轻描淡写地几步化解。
看起来。
就像诸葛青独自表演。
王也只是个旁观者。
“这……这是怎么回事？”
人群中，有人低声疑问。
“诸葛青怎么回事？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样。”
“是啊，看不懂！”
另一个观众接话。
“王也道长根本没怎么出手，诸葛青怎么就束手束脚的？”
别说普通观众。
连贵宾席上的陆瑾、风正豪等十佬，都看不懂其中玄机。
陆瑾看向身边的老天师。
他带着疑惑。
“这风后奇门……究竟是何种术法？”
“竟然能未卜先知？”
老天师眯着眼睛。
他没有回答。
坐在老天师另一侧的李道然。
他正小口地喝着茶。
听到陆瑾的疑问，他轻声开口。
李道然的声音不大。
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力量。
清晰地传入周围几位大佬耳中。
“不是拨弄时间。”
他说。
“是拨弄‘我’。”
几位十佬闻言，都是一怔。
他们齐齐看向李道然。
李道然放下茶杯。
他目光仍落在场上。
用平淡的语气继续解释。
“天地是盘。”
“众生为子。”
“他王也，已不在局中。”
“所以能俯瞰全局。”
“你们看到的，是棋子拨动的结局。”
“并非过程本身。”
不在局中？
俯瞰全局？
这几个字。
让陆瑾和风正豪等人内心轰鸣。
他们好像隐约明白了什么。
可那层窗户纸，仍未捅破。
李道然看着他们思索的表情。
他喝了口茶。
最后总结。
“好一个风后奇门。”
“倒有几分‘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真意。”
李道然的话。
像一道天雷。
在老天师、陆瑾、风正豪等人的脑海中炸开。
他们瞬间。
一切都了然于胸。
李道然这几句看似简单的解释。
瞬间就点明了风后奇门那超乎寻常的本质。
这种见识！
这种眼界！
已不是“高人”二字能形容。
这分明是站在创造规则的“造物主”视角。
在点评一个“玩家”的技能。
几位大佬看向李道然的眼神。
彻底改变。
如果说之前是敬畏。
那么现在，就是彻骨的仰望。
就在他们内心震动之时。
场上的对决，也分出了胜负。
诸葛青尝试了所有办法。
他无法突破王也的掌控。
最终放弃了。
他停止所有动作。
呼出一口长气。
然后。
他对着站在原地，几乎未动的王也。
深深地作了一个揖。
“我输了。”
他坦然开口。
脸上没有不甘和沮丧。
“输在器，也输在心。多谢指教。”
说完。
他转身，大步走下赛场。
他输得心服口服。
因为他清楚。
自己并非输给王也。
而是输给了那份“执念”。
此刻。
那份执念，已然放下。
……
赛场上的尘埃落定。
王也赢了。
他脸上的疲惫，比黯然退场的诸葛青更甚。
脸色发白。
额头细密的汗珠不断渗出。
身体有些摇晃。
风后奇门的强大。
代价同样极高。
尤其刚才那种，完全掌控同级别对手的局面。
对心神消耗巨大，近乎透支。
他没理会裁判的宣布。
也没理会看台上观众逐渐高昂的欢呼。
每一步都拖沓沉重。
王也穿过人群。
他径直走向贵宾席。
那里，那个看似悠闲喝茶的道童。
是他此行唯一的方向。
王也目光复杂。
他对眼前这位少年，有敬畏。
有感激。
但他内心深处，更多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迷茫。
这股迷茫，几乎将他所有情绪吞没。
他走到李道然面前。
恭敬地躬身行礼。
“先生。”
声音有些干涩。
“晚辈有一事不明，困扰许久。”
他停顿片刻。
眼神紧紧锁住李道然。
“我动用这风后奇门，强行改变了本该有的胜负。”
“甚至窥探了不该窥探的天机。”
王也深吸一口气。
他语气低沉。
“我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