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河奔流,带着那枚引发无数贪欲和死亡的黑色令牌,消失在黑暗的尽头。墨绿色的河水翻滚,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腥甜气息。
希望,如同被河水吞噬的令牌,沉入无底深渊。
“没了…全没了…”龙啸云瘫坐在冰冷的石地上,失魂落魄,反复喃喃自语,脸上写满了巨大的失落和不甘。所有的冒险、所有的厮杀,顷刻间化为乌有。
对岸,那抢夺令牌的灰影发出一声极其不甘的尖啸,恶狠狠地瞪了黑袍剑客一眼,身形一扭,如同融化的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没入后方复杂的洞窟,消失不见。
那黑袍剑客并未追击,只是悄无声息地收回长剑,宽大的斗篷帽檐下的阴影,似乎朝李寻欢的方向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随即也向后一退,隐入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上官金虹站在河边,面色已然恢复古井无波。他看了一眼沉没令牌的河面,又缓缓扫过河这边失魂落魄的众人,最后,那冰冷的目光定格在李寻欢身上。
“很好。”他吐出两个字,听不出是赞许还是讥讽,“你的飞刀,很有趣。”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李寻欢从里到外彻底看穿。方才那搅乱全局的三刀,显然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我们还会再见。”上官金虹说完,不再有丝毫留恋,转身,带着两名随从,沿着来路大步离去。脚步声在空荡的通道里回响,渐行渐远。
他放弃得如此干脆,仿佛那关乎“神刀之秘”的令牌,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玩意。
主角离去,残局更显凄凉。
其余争夺者面面相觑,脸上交织着懊悔、后怕和茫然。有人不死心地沿着河岸奔跑张望,但面对那汹涌的毒河,终究只能颓然放弃。最终,这些人也如同退潮般,带着满身伤痕和空洞的心情,陆续散去。
喧嚣的血色石窟,转瞬间只剩下河水奔流的呜咽,和弥漫不散的血腥气。
还有瘫坐的龙啸云,以及静立如松的李寻欢。
“李兄弟…我们…”龙啸云挣扎着站起,声音沙哑,充满了挫败感,“白忙一场…”
李寻欢却没有看他。他的目光依旧盯着那墨绿色的河面,眼神深邃,不见丝毫沮丧。
“龙兄,”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你可曾见过,何种神铁打造的钥匙,入水即沉,连一丝挣扎漂浮的迹象都无?”
龙啸云一愣:“你是说…”
“那令牌触手冰凉,质地非金非木,”李寻欢缓缓道,“但即便是玄铁,投入水中,也该有一瞬的迟疑。而它,沉得…太快了。快得像…”
“像什么?”
“像它本就该沉下去。”李寻欢的目光锐利起来,“或者说,像有人需要它‘沉下去’。”
龙啸云倒吸一口凉气,眼中重新燃起光芒:“假的?!”
“未必是假。”李寻欢摇头,“但沉下去的,未必是真。”
他回想起那黑袍剑客劝阻的眼神,回想起上官金虹离去时那句“有趣”和干脆的背影,回想起那灰影抢夺时看似激烈却总差之毫厘的动作…
这一切,太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
一场演给所有觊觎者看的戏!目的,就是让那枚“钥匙”,以一种合理的方式,彻底“消失”!
“那…那真的在哪?”龙啸云急切地追问,呼吸再次急促。
李寻欢沉默片刻,缓缓摇头:“不知道。但演戏,需要观众。也需要…谢幕。”
他的目光,投向来时的那条主通道。
石窟内的拍卖场,此刻或许才是关键。
两人不再犹豫,沿着原路快速返回。
越靠近主石窟,血腥味愈浓,但打斗声已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种令人不安的死寂。
当他们再次踏入那广阔的主石窟时,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惊。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更多尸体,显然是方才混战的结果。原本熙攘的地下据点,此刻已空无一人,那些石室门户大开,里面空空如也,仿佛所有人都在短时间内匆忙撤离。
唯有中央那座石台依旧,台上的拍卖师却已不见踪影。地面散落着一些来不及带走的杂物,一片狼藉。
一切都结束了。
以一种惨烈而突兀的方式。
龙啸云不甘地四处搜寻,踹开一扇扇石门,却一无所获,脸色越来越难看。
李寻欢却径直走向那面曾经升起白玉石柱的石台。他蹲下身,手指仔细抚过石台边缘的每一寸岩石。
他的观察细致入微,对江湖痕迹的判断已显露出老练与精准。
忽然,他的手指在一处极细微的缝隙处停下。
那缝隙并非天然形成,边缘光滑,似有频繁摩擦的痕迹。他运起内力,指尖微一用力。
“咔…”
一声轻响,那处石壁竟向内弹开一小块,露出一个隐蔽的暗格!
暗格不大,里面空空荡荡,只安静地躺着一枚——青铜戒指。
戒指样式古朴,没有任何花纹,只在戒面内侧,刻着一个熟悉的标记:
一个圆圈,内部点着一个小点。
李寻欢缓缓拿起那枚戒指。
冰凉的触感,直透心底。
这枚戒指,是留给谁的?
是留给看破这场戏的人?
是留给…他?
身后,传来龙啸云失望的脚步声:“什么都没有!全空了!”
李寻欢不动声色地将戒指纳入袖中,站起身。
“走吧。”他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这里,已经死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充满血腥与诡秘的巨大石窟,转身向外走去。
龙啸云叹了口气,只能跟上。
来时迷雾重重,归时…谜团更深。
那枚沉入毒河的令牌,这枚悄然出现的戒指…
哪一个是真相?哪一个是陷阱?
北邙山的雾,似乎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