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回到隼安排的新安全屋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这是一处位于城市边缘、混杂在老旧居民楼里的普通公寓,毫不起眼,内部却经过了改造,隔音良好,并配备了基础的电子设备。
他没有休息,径直走到桌前,将隼提供的便携式终端连接上线。脑海中快速回放着在Novatech地下看到的一切——幽蓝的“基石”圆盘、扭曲的鸟类凹陷、终端屏幕上闪过的数据流、以及U盘那转瞬即逝的温热。
他首先调出记忆中的那几组关键坐标数值,在加密地图上进行定位。坐标指向三个分散的地点:一个在邻省边境的山区,一个在沿海某个废弃的造船厂,最后一个……竟然就在本市,标记着一个早已停用的货运码头。
这三个地点与Novatech有什么关联?“基石”的空壳,为何会输出这些坐标?
他暂时压下疑问,开始尝试破解记忆中的权限验证协议片段。这是“夜枭”内部使用的高级加密方式,极其复杂。沈砚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眼神专注冰冷,如同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攻防战。左肩的伤口因为长时间的僵坐而隐隐作痛,但他浑然不觉。
时间在代码的流淌中悄然流逝。窗外,天色大亮,城市苏醒的喧嚣被厚厚的窗帘隔绝在外。
突然,终端屏幕闪烁了一下,一个极其隐蔽的后门程序被他成功植入,链接到了一个受限的数据库。权限不高,但足以窥见一隅。
他快速检索着与“基石”、“钥匙”、“Novatech”相关的碎片信息。大部分文件都带有极高的加密等级,无法访问。但在一条关于“异常能量波动监测记录”的日志里,他发现了一个被多次提及的、非“夜枭”内部的识别码——【Nightingale-7】。
Nightingale?夜莺?
沈砚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不是林晚那个匿名评论者的笔名吗?怎么会出现在“夜枭”的核心监测记录里?而且后缀是“7”?
他立刻扩大搜索范围,试图找到更多与这个识别码相关的信息。但相关的记录都被严密锁死,只能看到这个识别码在过去几个月内,在几个特定地点(包括Novatech废墟附近)触发了能量警报,但都被标记为“低威胁,持续观察”。
低威胁?持续观察?
一股寒意顺着沈砚的脊背爬升。“夜枭”早就注意到了林晚?不是因为她和自己在一起之后,而是在更早之前?为什么?难道她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与Novatech,与“基石”有关?
那个金属面罩人曾经说过林晚有着“特别的频率”……难道指的就是这个?
他猛地想起林晚父亲林文渊的学术斗争,以及他最终的抑郁而终。那场学术斗争,是否也与Novatech有关?
迷雾似乎更浓了,但一条若隐若现的线,正将林晚与她试图逃离的这一切,更紧密地捆绑在一起。
他必须警告她,必须让她知道潜在的危险。但他不能直接联系,那会暴露她和周师傅的位置。
他沉吟片刻,调出了之前接收到的、关于林晚在备用点的间接监控日志(隼组织提供的有限信息)。日志显示她和周师傅状态稳定,没有异常。
稍作安心,但他心中的警惕已提升到最高。他关掉终端,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布满血丝的眼睛。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大脑却在高速运转。
坐标,识别码,凹陷的轮廓,U盘的共鸣……无数线索碎片在脑中碰撞,却暂时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图像。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摸向胸口内袋。那里,坚硬的U盘旁边,是那张折叠的素描。
他将其拿出来,在清晨稀薄的光线下缓缓展开。画中林晚的侧影安静而温柔,与“夜枭”数据库里那个冷冰冰的识别码【Nightingale-7】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画纸上她的眉眼。冰封的心湖深处,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荡起复杂难言的波澜。有担忧,有保护欲,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仔细分辨过的,害怕失去的恐慌。
他不能让她出事。
无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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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坳林场,晨雾尚未完全散去。
林晚按照周师傅的指导,在距离小屋百米外的一处溪流边设置绊索陷阱。她用韧性极好的树藤,结合周师傅教她的特殊绳结,在几处必经的兽径上设下几乎看不见的障碍。这不是为了捕猎,而是为了预警。
她做得极其认真,额头鼻尖都沁出了汗珠。动作虽然还不够熟练,但眼神里的专注和冷静,与素描本里那个温柔的女子已有了微妙的不同。
设置完最后一处,她直起腰,轻轻舒了口气。掌心因为反复摩擦树藤而有些发红破皮,火辣辣地疼。但她看着自己完成的、虽然简陋却有效的预警系统,心里升起一股小小的、实实在在的成就感。
她蹲在溪边,用冰凉的溪水清洗着手上的伤口和脸上的汗渍。水波荡漾,映出她带着疲色却眼神清亮的脸。
忽然,她像是感应到什么,猛地抬起头,望向Novatech废墟所在的大致方向。山林寂静,只有鸟鸣和潺潺水声。
什么也没有。
是错觉吗?她总觉得,好像能感觉到一丝来自远方的、沉重的凝视。
她甩甩头,将这点莫名的悸动归咎于自己的担忧。她站起身,准备返回小屋。
就在转身的刹那,她的脚踝不小心绊到了刚才自己设置的一根极其隐蔽的藤蔓!
“哎呀!”
她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朝着旁边的灌木丛摔去!
电光火石间,她脑海中闪过周师傅教的倒地卸力技巧,下意识地团身、侧肩——
“噗通!”
她摔进了柔软的、积满落叶的灌木丛里,虽然狼狈,但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手掌在撑地时被尖锐的石子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她龇牙咧嘴地坐起来,看着掌心不断渗出的血珠,有些懊恼,又有点想笑。还是太笨拙了。
她用没受伤的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目光无意间扫过刚才绊倒她的那根藤蔓,瞳孔却猛地一缩!
那根藤蔓……似乎在她摔倒时,被她的重量拉扯,触发了旁边一个她没注意到的、半埋在落叶下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物体。
那物体很小,像是一个……老旧的、军队制式的指南针盒?上面似乎还刻着什么模糊的字迹。
这不是周师傅的东西,也不像是林场原有的。
它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埋在这里?
林晚的心跳,莫名地加快了几分。她忍着掌心的疼痛,小心翼翼地将那个金属盒子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