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微风带着白日未散尽的余温,轻轻拂过大学校园。沈言拎着那袋还没吃完的蜂蜜芥末炸鸡,慢悠悠地晃荡到了宿舍楼下。
刚踏上楼梯,就听到自己宿舍门内传来一些不太寻常的动静。
不是吵闹,也不是游戏音效,而是一种压低了的、带着笑意的交谈,间或夹杂着一些细微的、令人浮想联翩的窸窣声和短暂的闷哼。
沈言脚步一顿,耳朵微微动了动,随即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是林牧野和谢清晏。
他那个阳光开朗、运动神经发达的室友林牧野,和他那位清冷漂亮、被誉为学院之光的竹马谢清晏。
这两人,从幼儿园开始就形影不离,经历了懵懂、分离、误会,再到如今好不容易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正式在一起,可谓是历经了“千辛万苦”。
此刻,想必正是小别胜新婚,不,是热恋期情侣难得独处,正腻歪着呢。
沈言站在紧闭的宿舍门口,甚至能想象出里面可能是怎样一番景象——或许是林牧野又把谢清晏堵在墙角说些让人脸红的话,或许是谢清晏看似害羞实则纵容地任由林牧野胡闹……
他无声地笑了笑,那双总是显得很温和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善意的揶揄。
算了,这个时候进去,岂不是成了千瓦电灯泡,太不识趣了。
他轻手轻脚地转身,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下了楼。
还是把空间留给那对好不容易修成正果的鸳鸯吧。
无处可去的沈言,自然而然地溜达到了灯火通明的篮球场。
夜晚的篮球场永远是校园里最富活力的地方之一,奔跑的身影、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进球后的欢呼、场边观众的呐喊,交织成一片青春的喧腾。
他在场边找了个空着的观众席台阶坐下,位置不算太好,但足够看清整个场地的动态。
打开还有些温热的炸鸡包装盒,他一边小口小口地吃着剩下的一半,一边漫无目的地看着场上几组人同时在进行的比赛。
他的目光很快就被其中一块场地吸引了。
无他,那块场地周围聚集的观众明显最多,尤其是女生,时不时爆发出的惊呼和加油声也最响亮。
场上的核心,是一个穿着黑色运动背心的高大身影。
即便在激烈跑动和对抗中,他的动作依旧带着一种异于常人的协调与力量感,每一个起跳、投篮、突破,都干脆利落,充满了爆发性的美感。
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黑发,有几缕黏在饱满的额角,却更添了几分野性的魅力。
那张脸,即使在运动后泛着红潮,也依旧冷峻得如同刀削斧凿,眼神锐利,紧抿的唇线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正是傍晚在炸鸡店有过一面之缘的同学。
沈言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么快又遇到了。
他听着身边几个女生兴奋的窃窃私语:
“快看快看!萧彻又进球了!太帅了!”
“啊啊啊!他刚才那个假动作,骗过三个人!”
“听说他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打球比平时还凶……”
“是啊,感觉杀气腾腾的……不过也好帅!”
“可惜啊,他之前不是喜欢谢清晏吗?结果谢清晏跟林牧野在一起了。”
“唉,男神失恋了……不过现在是不是单身了?我们是不是有机会了?”
听到“谢清晏”和“林牧野”的名字,沈言啃炸鸡的动作慢了下来。
关于萧彻喜欢谢清晏,以及谢清晏最终选择了青梅竹马的林牧野这件事,前段时间在校园论坛上闹得沸沸扬扬,他想不知道都难。
据说萧彻为此消沉了一段时间,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熟悉他的人都说他打球更狠了。
沈言看着场上那个仿佛不知疲倦、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某种发泄意味的身影,心里叹了口气。
情之一字,果然最是伤人。
不过,他倒也佩服萧彻的干脆,得知对方心有所属后,便不再纠缠,只是默默将精力转移到了别处。
只是看着场边那些跃跃欲试、试图引起萧彻注意的男男女女,沈言又觉得有些无奈。
这世上,难道非谈恋爱不可吗?像他现在这样,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吃炸鸡,看比赛,不也挺好?
他将最后一块炸鸡吃完,仔细地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和手指,确保没有任何油渍。
场上的比赛似乎也接近了尾声,他准备起身离开,把这里的喧嚣还给那些为青春和荷尔蒙躁动的人们。
然而,就在他刚站起身,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的瞬间——
“小心!”
“喂!那边!”
几声急促的惊呼同时响起!
一道橘红色的影子,带着呼啸的风声,以极快的速度,不偏不倚地朝着沈言所站的位置猛砸过来!是篮球!
事发突然,沈言根本来不及思考,完全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他下意识地抬起双臂,交叉在面前,试图去拦截那颗失控的“炮弹”。
“砰!”
一声闷响!
篮球确实被他用手臂挡了下来,弹飞出去。
但巨大的冲击力也瞬间作用在他的手腕和手臂上!
沈言只觉得右手腕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筋骨被猛地拉扯扭伤,整条手臂都跟着发麻。
同时,因为距离太近,弹飞的篮球边缘还是不可避免地蹭到了他的额头,留下一片火辣辣的疼。
“呃……”沈言痛得闷哼一声,眼前发黑,下意识地用没受伤的左手捂住了瞬间泛红、甚至可能很快会肿起来的额头,右手腕则无力地垂落下来,动一下都钻心地疼。
他这边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中缓过神来,一个高大的阴影已经笼罩了他。
“你没事吧?”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急促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沈言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正是萧彻。
他额上汗水淋漓,胸口因为剧烈的运动还在微微起伏,眼神却紧紧锁定在沈言捂着的额头和那不自然下垂的右手上,眉头紧紧皱起。
“对不住,球脱手了。”萧彻的语气带着歉意,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地扫过沈言的脸,似乎在确认他的状况。
他伸出手,想要去查看沈言受伤的手腕,“手怎么样?让我看看。”
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沈言手腕的瞬间,沈言却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将手缩回背后,连连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
“没、没事!”沈言强忍着腕部和额头的疼痛,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声音因为吃痛而显得有些虚弱,“就是蹭了一下,不碍事的。同学你继续打球吧,我自己去看看!”
他语速飞快,说完,也不等萧彻再有什么反应,低着头,用没受伤的左手虚捂着还在疼痛不行的额头,快步离开了篮球场,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宿舍楼的小径黑暗中。
萧彻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那道仓促逃离的背影,眸色沉了下去,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忽然猛地转身,走到场边,一把抓起自己放在长椅上的外套和矿泉水瓶,对着还在愣神的队友们丢下一句:
“不打了。”
声音冷硬,不容置疑。
说完,他根本不管身后队友们的呼唤和场边观众错愕的目光,迈开长腿,径直朝着沈言离开的方向,快步追了过去。
夜风吹拂着球场,带来一丝凉意。
只有极少数眼尖的人或许会发现,刚才萧彻那个看似“脱手”的传球,其角度和力道,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刻意。
他本就是朝着那个安静坐在场边、像只小仓鼠一样乖乖吃炸鸡的身影砸去的。
只是没想到,会伤到他。
而此刻,一心只想赶紧回医务室处理伤处、并且下意识避开与这位“风云人物”过多接触的沈言,对这一切背后的心思,毫无所知。
他只知道,手腕很疼,额头也很疼,今晚真是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