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七天,每日不重样的新奇美食准时送达京郊别院,从香酥可口的炸物到热气腾腾的汤面,从酸甜开胃的小吃到冰爽沁人的饮品,彻底将永嘉郡主萧玉莹的胃和好奇心拿捏得死死的。
然而,第八天、第九天,乾元殿那边却突然断了供应,再无声息。
别院内,萧玉莹坐立难安。
起初是恼怒,觉得谢清晏是在耍弄她;随后是焦躁,那勾人魂魄的滋味仿佛还在舌尖萦绕;到了第九天午后,她终于忍不住,派了贴身的宫女前去乾元殿,“请”宸君殿下过来一叙,语气虽仍端着,但那急切却掩藏不住。
沈言接到消息,嘴角微扬,知道鱼儿上钩了。
他不慌不忙地准备了一个精致的双层食盒,里面装满了自制的各种小零食:肉脯、果脯、怪味豆、甚至还有一小包用油纸精心包裹的“巧克力”。然后,他才施施然前往别院。
再见萧玉莹,她依旧坐在主位上,下巴微抬,努力维持着高傲的姿态,但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沈言提着的食盒上瞟。
“宸君殿下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冷清之地?”萧玉莹语气冷淡,虽然是她把谢清晏请来的但她不愿意承认。
沈言也不介意,将食盒放在她旁边的茶几上,打开盖子,露出里面琳琅满目、大多她见所未见的零食,微笑道:“几日未见,给郡主带了些我家那边的‘特产’零食,尝尝鲜。”
那鲜艳的色泽、奇特的形状、混合着的甜香与咸香,瞬间吸引了萧玉莹的全部注意力。
她强装镇定地瞥了一眼,喉咙却不自觉地动了动。“这……这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尝尝便知。”沈言将食盒往她那边推了推,自己则在她下首的椅子上坐下,姿态放松。
萧玉莹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抵住诱惑,小心翼翼地拈起一块深褐色的肉脯,放入口中。
咸香中带着一丝微甜,嚼劲十足,越嚼越香!她又尝了颗裹着糖霜和辣椒面的怪味豆,甜、辣、咸、香在口中爆开,奇特又上瘾!最后,她好奇地拿起那块黑乎乎的“巧克力”,迟疑地咬了一小口,丝滑醇苦又回甘的复杂口感让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看着她那副想维持高贵冷艳却又忍不住被美食俘获的别扭模样,沈言心里觉得好笑又有点可爱。
他安静地坐在一旁,没有打扰。
萧玉莹吃得有点急,被一块肉脯噎了一下,咳嗽起来。
旁边的嬷嬷赶紧递上茶水。
她灌了几大口,顺过气来,脸颊因咳嗽和些许尴尬泛着红晕。
她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主动权:
“谢清晏,你……你别以为天天送这些吃的喝的,本郡主就会接纳你!告诉你,不可能!我必须要和彻哥哥在一起,这皇后之位,只能是我的!”她的话语依旧强势,但听起来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戾气,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宣告。
沈言没有反驳,只是乖巧地点点头,表示在听。然后,他看着她,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认真地问:“郡主,你有没有想过,女孩子的一生,难道就只能为了家族、为了地位,去嫁给一个或许并不爱自己、自己也不爱的男人,然后困在深宫里,相夫教子,勾心斗角过一辈子吗?”
他顿了顿,观察着萧玉莹细微的表情变化,继续道:“我看得出来,你对陛下,或许有仰慕,有对权势的渴望,但未必是男女之爱。你想要的,或许只是那份独一无二的尊荣,和能让家族倚仗的权力,对吗?”
这番话,像是一根针,轻轻刺破了萧玉莹一直用骄傲包裹着的内心。
她愣了一下,眼神有些闪烁,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因为沈言说的,某种程度上,确实是事实。
她对萧彻,更多的是一种对强者和最高权力的征服欲与占有欲,而非沈言与萧彻之间那种深刻的情感羁绊。
沈言见她沉默,知道说到了点子上。
他叹了口气,想了想,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郡主,整天闷在这别院里多无趣。我带你去宫外玩玩吧?体验点不一样的,最快活的事。”沈言笑眯眯地说。
“出去?”萧玉莹眼睛一亮,但随即黯淡下来,带着怨气道,“彻哥哥下了命令,不许我踏出别院半步!”
“我有办法。”沈言神秘地笑笑,“你换上你侍女的衣服,跟我走。我用‘宸君’的特权带你出去,陛下允我随时出宫察看店铺的。”
这个提议太大胆,也太诱人。
长久被幽禁的憋闷和对宫外世界的好奇,最终战胜了犹豫和矜持。
萧玉莹咬了咬唇,终究还是点头答应了。
一番简单的改扮,一位略显紧张却又难掩兴奋的“小宫女”便出现在了沈言面前。
沈言带着她,大摇大摆地出了别院,与等候在外的阿萦汇合。
阿萦早已打点好一切,对着守的侍卫说了几句“宸君殿下需带个懂针线的宫女出宫帮忙挑选布料”之类的借口,便顺利放行。
坐在驶向宫外的马车上,萧玉莹看着窗外逐渐喧闹起来的街景,眼中充满了新奇。
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自由的空气了。
沈言带着她,一路来到了他那家即将装修完毕的店铺。
店铺的门面已经初具雏形,大大的玻璃窗(用类似材质替代)、简洁的招牌、内部开放式的厨房和整齐的卡座,都与这个时代的酒楼茶馆风格迥异,让萧玉莹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是什么地方?”她忍不住问道。
“这就是我准备开的店,专门做各种新奇吃食的。”沈言笑着引她进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他拿起一份设计成现代菜单样式的硬纸板,递给萧玉莹:“看看,想吃什么,随便点。”
萧玉莹接过“菜单”,看着上面用漂亮字体写着的“羊肉串”、“牛肉串”、“鸡翅中”、“烤茄子”、“烤韭菜”等陌生名词,后面还标着价格,一时有些茫然。
“点?怎么点?”
“就是你看哪个想吃,告诉我要几串就行。”沈言解释道。
萧玉莹犹豫了一下,本着“不能露怯”和“都要尝尝”的原则,指着菜单说:“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各要三串!”
很快,一个造型奇特的炭火小烤炉和烤盘被端了上来,紧接着,她点的各种串串也整齐码放在盘子里送了过来。
沈言挽起袖子,亲自上手。
他将肉串放在烤架上,熟练地刷油、翻面、撒上孜然辣椒面。
油脂滴入炭火,发出“滋滋”的声响,浓郁的烤肉香气瞬间爆发出来,比在厨房里闻到的更加直接、更加诱人。
萧玉莹看得目不转睛,觉得这比宫里规规矩矩的御膳有趣多了。
烤好的肉串,沈言先递给她几串,然后又拿起一片翠绿的生菜叶,夹起一块烤得焦香的五花肉,蘸了点酱,放在生菜上,再放上一片蒜瓣,包裹起来,做成一个小巧的菜包,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
“尝尝这个,解腻又爽口。”沈言示意道。
萧玉莹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生菜的清爽、五花肉的焦香、酱料的咸甜和蒜瓣的辛辣完美融合,口感层次丰富,让她眼前一亮,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大口吃了起来。
沈言一边继续烤着,一边看着她大快朵颐的样子,缓缓开口,说起了他开店的缘由:“郡主,你看这京城,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我开这些店,赚那些富人的钱,不是为了自己享乐。我想用这些钱,去帮助那些没有父母的孤儿,那些没钱看病的穷人,那些身体残疾无法劳作的人,还有那些想读书却上不起学的孩子……”
他的声音平和,眼神清澈:“我觉得,人生在世,除了情爱,除了权势,总还应该有点别的追求。让这个世界,因为自己的存在,能变得好那么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也是一件很快乐、很有意义的事,不是吗?”
炭火噼啪,肉香弥漫。
在这间充满原世界气息的古代店铺里,沈言一边做着烧烤,一边向曾经视他为死敌的郡主,坦诚地诉说着自己最简单也最宏大的愿望。
而萧玉莹,则一边吃着从未体验过的美味,一边听着这些她从未思考过的话语,第一次,真正地对眼前这个“情敌”,产生了一丝超越敌意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