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正对着那本《交友指南》愁眉苦脸,书页上“共情倾听”、“寻找共同话题”、“适度赞美”等条款看得他头大如斗。
这些理论放在普通朋友身上或许可行,但对付萧玉莹那种对他恨之入骨的情敌,他实在想象不出该如何“共情”——
难道要他说:“郡主,我理解你得不到萧彻的痛苦?” 怕是下一秒对方就能扑上来撕烂他的嘴。
正当他抓耳挠腮之际,阿萦轻快地进来禀报:“娘娘,老夫人和夫人来了,正在外殿等候呢。”
沈言一愣,随即恍然。
是了,他病了这一场,消息定然传到了宫外的谢府。
祖母和母亲这是不放心,特意进宫来看他了。
自穿越回来,他一直忙着适应身份、应对萧彻、规划店铺,后来又出了萧玉莹这档子事,确实还没好好陪过这具身体的至亲。
于情于理,他都答应过替“谢清晏”好好尽孝。
他连忙合上那本与现代画风格格不入的书,塞到枕头底下,整理了一下衣袍,快步迎了出去。
外殿中,两位衣着华贵、气质雍容的妇人正端坐着,正是谢老夫人和谢夫人。见沈言出来,两人立刻起身,脸上是掩不住的关切。
“孙儿给祖母请安,给娘亲请安。”沈言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快起来快起来!”谢夫人几步上前,一把拉住沈言的手,上下仔细打量,眼圈微微发红,“我的儿,听说你前几日落水受了寒,还……还受了委屈?快让娘看看,伤着哪儿没有?”说着就要去检查沈言的脸,那日掌掴的痕迹虽已消退,但在母亲眼中,仿佛还能看出端倪。
沈言心里一暖,连忙握住母亲的手,笑着安抚:“娘亲放心,我没事了。就是不小心着了凉,早就好了。陛下照顾得周到,一点事都没有。”他刻意略过了被掌掴和推下水的不愉快。
谢老夫人毕竟阅历更深,虽也心疼,但更沉稳些。
她示意身边的侍女将一个精致的食盒放在桌上,慈爱地看着沈言:“没事就好。祖母给你带了盅药膳蒸鸡,最是温补,你病刚好,需得好生调养。快趁热吃了。”
食盒打开,一股浓郁的药材混合着鸡肉的香气扑面而来。
若是平时,沈言定然食指大动,可问题是……他半个时辰前刚被萧彻盯着灌下去一大碗滋补的排骨汤,此刻肚子里还晃荡着水呢!
但看着祖母和母亲殷切的目光,沈言哪里忍心拒绝?他只好硬着头皮坐下,接过阿萦盛好的鸡汤和鸡肉,努力地吃了起来。
鸡肉炖得极烂,药膳的味道也恰到好处,并不苦涩,反而鲜香可口。
可再好吃,也架不住他胃里没空地儿啊!
“慢点吃,喝点汤。”谢夫人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欣慰,忍不住对老夫人道,“母亲您看,晏晏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最爱喝这汤了。”
谢老夫人笑着点头:“是啊,记得他小时候,每次从宫里出来或者外出玩”她话说到一半,似乎意识到失言,顿了顿,改口道,“每次身子不爽利,就馋这一口。”
谢夫人却没察觉,顺着话茬笑道:“可不是嘛!那时候他还总和小野”她猛地刹住车,脸色微变,赶紧偷偷觑了沈言一眼,生怕勾起儿子的“伤心事”,讪讪地改口,“……总之,爱喝就好,爱喝就好。”
沈言面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在疯狂呐喊:娘亲祖母,别再说了关心关心我,我真的快撑吐了!
为了不让话题继续停留在尴尬的过去,也为了自己可怜的胃,沈言赶紧加快速度,几乎是囫囵吞枣般将鸡肉吃完,又把汤喝得一滴不剩,然后放下碗,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多谢祖母,娘亲,真是太好吃了。”
二老见他吃得香,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沈言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灵机一动。
眼前这两位,不正是现成的“女性心理专家”吗?祖母和娘亲都是女子,自然懂得如何哄女子开心。
向她们取经,说不定比那本《交友指南》更管用!
他斟酌了一下语气,故作苦恼地开口:“祖母,娘亲,近日遇到一件难事,想向二位请教。”
“哦?何事让我儿如此烦心?”谢夫人关切地问。
“就是……如何才能让一位姑娘开心,接受我呢?”沈言尽量说得模糊。
此话一出,谢老夫人和谢夫人脸色骤变!
谢夫人猛地抓住沈言的手,声音都变了调:“晏晏!你……你此话何意?你已是宸君,陛下待你如珠如宝,你万不可有他念!这是大逆不道啊!”她以为儿子对陛下生了二心,想要招惹别的女子。
谢老夫人也沉下脸:“傻孙儿,慎言!陛下对你情深义重,你切莫糊涂!”
沈言一看误会大了,赶紧摆手解释:“祖母,娘亲,你们想到哪里去了!我对陛下之心,天地可鉴!是这么回事……”他连忙将萧玉莹之事,删减掉一些冲突细节,简化为“永嘉郡主因旧日婚约对我不喜,我想化解矛盾,以免陛下为难,也避免朝堂动荡”,细细说与二老听。
听完解释,二老这才松了口气,脸色缓和下来。
谢夫人拍着胸口:“原来如此,吓死娘了。你这孩子,说话也不说清楚。”
谢老夫人颔首:“你有此心,顾全大局,是好的。那永嘉郡主,性子是骄纵了些,若能化干戈为玉帛,自是上策。”
见二老理解,沈言趁热打铁,好奇地问:“娘亲,那当初……爹爹是怎么追求您,让您开心答应的呢?”他想着,父亲的经验或许可以借鉴一二。
提起年轻时的往事,谢夫人脸上顿时飞起两片红霞,眼神也变得温柔缱绻起来。
她虽已为人母,但此刻却流露出少女般的娇羞。
“那年冬天,我方才十五岁,随我爹去军营探望……”谢夫人陷入回忆,声音轻柔,“你爹那时十八,还是个愣头青似的校尉,整日里就知道舞刀弄枪,粗鲁得很!”她嘴上抱怨着,眼底却满是笑意,“我性子你也知道,虽是将门之女,却也受不得激,时常与他因为些小事争辩,在演武场上也没少比划……”
沈言和祖母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这不就是典型的“欢喜冤家”剧本吗?
“后来呢后来呢?”沈言催促道,像个听故事的孩子。
“后来……吵着吵着,比着比着,也不知怎的,就看对眼了呗。”谢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再后来,他就傻乎乎地跑来提亲,三书六聘,十里红妆……就把我娶回家啦。”
“哇……”沈言听得一脸向往,“那要是爹爹惹您生气了,他会怎么哄您呢?”
谢夫人摇摇头,笑容里带着甜蜜的无奈:“你爹啊,就是个行军打仗的粗人,哪里会哄女子?每次都是笨手笨脚的,要么就是送我些他觉得好看的首饰,而且审美堪忧,要么就是憋红了脸,说些不知从哪个兵油子那里学来的、让人听了脸红心跳的浑话……”
她说着,自己先忍不住笑了:“不过啊,看他那副紧张又真诚的笨样子,气也就消了。”
沈言听得眼睛发亮,心里嗷嗷叫:太好磕了!这种笨拙又真诚的爱情,果然无论哪个年代都动人!
他又看向祖母,眼神充满期待:“祖母,那您和祖父呢?”
谢老夫人性格更为爽利,闻言朗声一笑,带着几分江湖儿女的豪气:“我跟你祖父啊,更简单!他是我手下的副将,战场上并肩杀敌,死人堆里都爬过几回,哪那么多弯弯绕绕?看对了眼,就在一次庆功宴后,趁着酒意,私定了终身!”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追忆和幸福的光彩:“要说怎么哄?你祖父那人,看着严肃,实则胆大得很!才不管什么场合,有时在校场上,当着那么多将士的面,都敢凑过来亲我一下,还大声说‘看,这是我的娘子,全天下最漂亮的!’臊得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心里却是甜的。”
沈言听得目瞪口呆,随即忍不住拍手叫好:“祖父威武!祖母霸气!”这爱情故事,简直比话本还精彩!
然而,兴奋过后,沈言看着眼前两位沉浸在幸福回忆中的长辈,又看了看自己那本藏在枕头下的《交友指南》,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
父亲送直男审美的首饰、说土味情话?祖父当众亲吻、霸气宣言?
这些方法要是用在萧玉莹身上……
沈言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暴怒的郡主用鞭子抽、用簪子戳,最后骨灰都被扬了的凄惨场景了。还会看到萧彻又要发癫再次发脾气对自己。
唉,路漫漫其修远兮,看来这“和情敌做朋友”的伟大计划,还得从长计议,另辟蹊径才行。
至少,得先确保自己的生命安全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