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外的风沙似乎并未在萧远山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这位先皇的幼弟、萧彻与萧纪的皇叔,虽年过四十,却依旧身姿挺拔,剑眉星目,轮廓分明,一身玄色暗纹劲装更衬得他英气逼人,眉宇间带着久经沙场的锐利与一丝玩世不恭的洒脱。
他常年镇守边关,手握重兵,是萧彻当年能顺利登基的重要助力之一,在朝中威望极高。
此次回京,明面上是述职,并恭贺齐王喜得麟儿凤女,实则也存了几分好奇,想亲眼看看那位能让他那冷心冷情、手段狠辣的皇帝侄儿神魂颠倒,甚至不惜力排众议、立为男后的“谢清晏”,究竟是何方神圣。
入宫后,他并未急着去拜见萧彻,反而信步来到了宫中名声在外的“晏清湖”。
听闻这是皇帝亲自下令开挖、并以那位男后的字命名的湖泊,他倒要看看是怎样的倾国倾城,配得上这般殊荣。
湖畔垂柳依依,碧波荡漾,景致确实清幽雅致。
萧远山负手而立,目光扫过湖光水色,心下暗忖:倒是用了心思。
正思量间,一阵略显急促却轻快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影正从远处跑来。
那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常服,料子普通,却更衬得身姿清瘦颀长。
墨发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半挽,其余如瀑般散在身后,随着跑动轻轻飞扬。
他手里似乎小心翼翼捧着什么东西,跑得有些急,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一双眸子清澈明亮,顾盼间灵动非凡。
萧远山微微一怔。
宫中何时多了这样一位……佳人?这通身的气度,既不似宫妃的娇媚,也不似宫女的卑怯,倒像是一缕自由自在的风,突然吹进了这规矩森严的深宫,显得那般格格不入,又那般引人注目。
那“佳人”似乎也看到了他,脚步未停,只匆匆投来一瞥,眼神干净纯粹,带着一丝好奇,却并无畏惧或讨好,随即又扭过头去,目光急切地在湖畔的柳树上搜寻着什么。
萧远山这才看清,他手中捧着的,竟是一只羽毛黑亮、尾羽修长的喜鹊。
“找到了!阿萦,梯子!”那“佳人”开口,声音清越悦耳,带着明显的欣喜。
跟在后面的宫女连忙指挥小太监架好轻便的竹梯。
只见那“佳人”竟毫不犹豫地捧着小喜鹊,身手敏捷地攀上梯子,动作流畅自然,丝毫没有宫闱女子常见的娇弱之态。
“娘娘!您小心些!”那名唤阿萦的宫女在下面紧张地提醒,脸都吓白了。
娘娘?萧远山心中一动。
那“娘娘”却浑不在意,轻松爬到树梢一个鸟窝旁,极其小心地将手中的喜鹊放入窝中,又低头看了看,似乎确认无误了,才利落地转身,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梯子,动作轻盈利落,带着一种罕见的活力。
“好了,它的伤全好了,也该回家啦。”他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着鸟窝露出一个温暖满足的笑容。
那笑容纯粹而明亮,仿佛做了件无比快乐的大事。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他带笑的侧脸上,勾勒出精致柔和的轮廓,那双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萧远山站在不远处,竟一时看得有些失神。
他见过美人无数,家中娇妻美妾也不少,却从未见过这般生动鲜活、不染尘埃的存在。就像山涧的清泉,林间的晨风,干净得让人心旷神怡。
这时,阿萦上前低声道:“娘娘,时辰不早了,陛下今晚在鸣泉殿设宴为皇叔接风,您该回宫沐浴更衣了。”
那“娘娘”这才收回目光,点了点头:“嗯,走吧。”语气自然,仿佛刚才爬树救鸟只是寻常小事。
一行人簇拥着他渐渐远去。
萧远山这才收回目光,心中好奇更甚。
他招手唤过不远处一个值守的小太监,指着那远去的背影问道:“方才那位……是哪一宫的娘娘?本王瞧着面生得很。”
小太监连忙躬身回答:“回王爷,那位不是后宫嫔妃,乃是陛下亲封的宸君殿下,谢娘娘。”
宸君!谢清晏!
萧远山眼中瞬间掠过巨大的惊讶和了然。
原来就是他!那个传说中的“祸国男后”!
竟是这般模样……难怪,难怪他那眼高于顶的皇帝侄儿会如此倾心,甚至不惜为他破尽祖宗规矩。
没有想象中的妖娆妩媚,也没有传言里的狐媚惑主。
相反,那是一种近乎纯粹的干净、灵动和温暖,带着一种与深宫格格不入的自由气息,却又奇异地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包括他这位见惯风月的皇叔。
“呵……”萧远山忽然低笑一声,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兴味,“谢清晏……果然有点意思。本王这趟回来,看来不会无聊了。”
他原本只是来看个热闹,此刻却对这位宸君,产生了真正的好奇。
他很好奇,这样一个看似清澈简单的人,是如何牢牢抓住萧彻那颗冷硬帝王心的?而他在这波澜诡谲的深宫之中,又能保持这份独特多久?
整理了一下衣袍,萧远山转身,朝着鸣泉殿的方向走去。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在正式的场合下,这位宸君殿下,又是何种风姿了。
而他更期待的是,今晚的接风宴,想必会因这位特殊的存在,而变得格外有趣。
尤其是,当他那位占有欲极强的皇帝侄儿,察觉到别人对其男后的兴趣时,又会是何反应?
一场好戏,似乎即将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