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争吵如同夏日突如其来的雷阵雨,激烈而短暂,留下的却是闷热粘腻的低气压,笼罩着小小的家。
起因简单得甚至有些可笑。
周末逛街,街上衣着清凉、青春靓丽的女孩们成了一道养眼的风景线。
萧彻秉承着非礼勿视的古训,目光始终规规矩矩,眉头却越皱越紧,最终忍不住低声对沈言抱怨:“此间女子衣着……未免太过大胆,成何体统。”
沈言正欣赏着满街的活色生香,闻言不以为然地撇嘴:“哎呀,这叫时尚!好看嘛,看看又不会少块肉,看美女还能长寿呢!”说着,眼神又不由自主地追着一个穿着热裤的长腿妹子飘了过去。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萧彻本就憋着气,见沈言不仅不听,反而变本加厉,顿时醋海翻腾,怒火攻心。
他猛地抓住沈言的手腕,几乎是拖着他快步走到那几个女孩面前,在对方和沈言都还没反应过来时,冷着脸硬邦邦地扔下一句:“既如此爱看,便看个够!”说罢,竟真的松开手,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留下沈言在原地目瞪口呆,尴尬得脚趾抠地。
沈言又羞又气,追上去理论,两人就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争执起来。
一个觉得对方小题大做、封建古板,一个觉得对方不知收敛、毫无“夫德”。
最后不欢而散,回到家,各自占据客厅一角,谁也不理谁。
晚上睡觉时,战火升级。萧彻刚洗完澡,带着一身水汽想躺上床,早已窝在床上的沈言毫不客气地一脚踹了过来,气鼓鼓地瞪着他:“谁准你上来了?爱睡哪儿睡哪儿去!不准睡我的床!”
萧彻被踹得一愣,本就未消的火气蹭地又冒了上来。
他堂堂天子,何时受过这种待遇?他绷着脸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床头灯下投下一片阴影。
他其实只要沈言稍微软语哄一句,哪怕就一句,他立刻就能顺着台阶下。
可沈言正在气头上,扭过头就是不看他。
萧彻心底失望又气闷,抿紧唇,一言不发地抓起自己的枕头,转身就去了客厅,重重地躺在了那张对于他来说有些短小的沙发上。
“砰!”卧室门被沈言赌气地关上。
“咔哒。”客厅的灯也被萧彻负气地熄灭。
一夜无话。
只有客厅和卧室各自亮到很晚的屏幕光,和两人翻来覆去、同样睡不着的窸窣声。
第二天早上,沈言醒来时,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回想昨天的争吵,自己也觉得有些幼稚好笑。
他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静悄悄的。推开卧室门,沙发上已经没了人影,枕头整整齐齐地放在一旁。
萧彻已经去上班了。
沈言心里顿时有些空落落的,还泛起一丝心疼。
保安工作要站很久,他昨天没休息好,肯定很累。
愧疚感瞬间涌了上来。他立刻钻进厨房,找出冰箱里的鸡肉,手脚麻利地炖上了一锅香气四溢的鸡汤,又精心准备了几个萧彻爱吃的菜,装进保温盒里。
中午一下班,沈言就提着保温盒,匆匆赶往萧彻工作的小区。
到了门岗,却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问了值班的保安,对方笑着说:“是小沈啊,找萧哥?楼上两户人家因为漏水的事吵起来了,萧哥上去调解了,一会儿就下来,你在这儿等会儿吧。”
沈言道了谢,乖乖站在保安室门口等着。
阳光有点晒,他心里有点着急,又有点期待。
没过多久,那个挺拔的身影终于从单元门里出来了。
萧彻一边走还一边跟身后的住户说着什么,神色认真而耐心。
“萧彻!”沈言眼睛一亮,忍不住喊了一声。
萧彻闻声抬头,看到站在阳光下提着保温盒、额角带着细汗的沈言,原本因调解纠纷而微蹙的眉头瞬间舒展开,眼底难以抑制地掠过惊喜和暖意,快步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
“给你送饭啊。”沈言把保温盒递过去,有点不好意思地抿嘴笑,“炖了鸡汤还有拌面,站一上午累了吧?”
所有的不愉快在这一刻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萧彻接过还温热的饭盒,心里那点残留的别扭也被熨得平平整整,仿佛被温暖的阳光填满。
沈言抬头看他,笑容却在他看清萧彻保安制服衣领上那一抹突兀的、鲜艳的口红印时,瞬间僵在了脸上。
那抹红色,在浅蓝色的制服上格外刺眼。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沈言的心猛地沉了一下,一股酸涩和震惊涌上心头。
但他几乎是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是萧彻,是他的萧彻。跨越时空、放弃一切来找他的萧彻。他绝不会,也不可能做对不起自己的事。
电光火石间,他想起保安同事说的“调解纠纷”。
楼上吵架的是两户人家,有女性住户在场,情绪激动之下,发生些意外的肢体接触……似乎也说得通?
尽管理智如此分析,但那抹刺眼的红色还是像一根小刺,扎得他心里很不舒服。
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却没有立刻质问,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萧彻。
萧彻显然还没发现自已衣领上的“罪证”,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沈言和手里的饭盒上。
见沈言脸色微变,还以为他仍在为昨天的事生气,或者是等得累了,连忙道:“此处晒,去里面坐。”说着,就很自然地想拉沈言的手。
沈言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手,声音有些低:“不了,你赶紧吃饭吧,我……我回去上班了。”
萧彻的手僵在半空,愣了一下,敏锐地察觉到沈言的情绪不对劲。
不是昨天那种赌气的愤怒,而是带着点疏离的失落?
他还想再问,沈言却已经转过身,低声说了句“晚上再说”,便匆匆离开了,背影甚至有些仓促。
萧彻提着饭盒,站在原地,看着沈言迅速远去的背影,眉头紧紧皱起,心底刚刚升起的阳光被一片乌云笼罩。
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好好的,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香气四溢的保温盒,又抬头望了望沈言消失的方向,帝王陛下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之中。
而那份“委屈”的源头——那枚暧昧的口红印,还赫然印在他的衣领上,无声地诉说着一场刚刚萌芽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