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被厚实的遮光窗帘温柔地阻隔在外,只在边缘缝隙漏进一丝金线。
房间里依旧保持着舒适的昏暗和宁静。
双人床上,沈言像只树袋熊一样四肢并用地缠抱着萧彻,脸埋在他颈窝里,睡得正沉。
而早已醒来的萧彻,则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目光落在天花板上,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苏醒的嗡鸣,感受着这前所未有的、安稳而平凡的早晨。
没有需要凌晨即起的早朝,没有需要即刻批阅的紧急军报,没有跪在帐外等候传唤的宫人。
有的,只是怀中爱人温热的身体和这方寸之间令人心安的静谧。
直到床头柜上,沈言的手机闹钟不识趣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片宁静。
沈言咕哝一声,不满地在萧彻怀里蹭了蹭,眼睛都没睁开,就伸手胡乱地去摸手机,按掉闹钟。
挣扎了片刻,他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对上萧彻清醒深邃的目光。
“几点了?”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睡意。
“应是卯时末了。”萧彻根据生物钟判断。
沈言哀嚎一声,把脸重新埋进枕头里:“不想上班……”
赖了五分钟床,强大的社畜本能还是让他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揉着眼睛,趿拉着拖鞋走向卫生间,习惯性地开始洗漱。
萧彻也起身,跟了过去,靠在门框上,看着沈言对着镜子刷牙,满嘴白色泡沫的样子,觉得新奇又……可爱。
他自己也拿起那只灰色的新牙刷,学着沈言的样子挤上牙膏,开始有些笨拙地清洁牙齿。
薄荷的清凉感让他微微蹙眉,但很快就适应了。
“早上想吃什么?吐司煎蛋?还是煮点速冻饺子?”沈言一边洗脸一边问。
“皆可。”萧彻对早餐没有要求,他的注意力更多放在学习使用水龙头和毛巾上。
最终,沈言简单烤了两片吐司,煎了两个溏心蛋,又热了两杯牛奶。
两人坐在小折叠桌前,安静地吃着这顿最简单的早餐。
阳光终于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我白天要去公司,大概晚上六点左右回来。”沈言一边吃一边交代,“冰箱里有吃的,饿了你就自己热一下。会用微波炉吗?我昨天教过你的,按这个按钮,转时间,再按开始。”他不放心地又指了一下厨房那个方方正白的机器。
萧彻点头:“记得。”虽然他觉得那“炉”甚是古怪,但操作步骤已记下。
“手机带在身上,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就是我昨天给你存的那个‘言言’。”沈言继续唠叨,“千万别自己出门乱走,知道吗?外面车多,容易迷路。”
萧彻听着他事无巨细的叮嘱,心里熨帖,面上却淡淡道:“朕又不是稚童。”话虽如此,他还是拿出那个已经充好电的手机,确认了一下电量和解锁方式。
吃完早餐,沈言匆匆换好衣服,拎起电脑包,在门口又忍不住回头:“那我走了?真走了?”
萧彻走到门口,看着他这副依依不舍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伸手替他理了理并不凌乱的衣领:“去吧。”
沈言快速凑上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这才开门离开。
门关上,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低低的运行声。
萧彻独自站在客厅中央,环顾着这个小小的、充满了沈言气息的空间。
一种奇异的、陌生的感觉萦绕着他——这是完全属于他,却又暂时只剩下他一个人的领域。
他没有像沈言担心的那样无所事事或焦躁不安。
他先是如同巡视领地一般,将每个房间又仔细看了一遍,打开衣柜看了看挂着的寥寥几件衣服,摸了摸厨房光洁的流理台,甚至研究了一下阳台晾衣架的结构。
然后,他拿起手机。
解锁,点开浏览器。
沈言教过他如何输入文字搜索。
他回忆着拼音,手指有些生涩地、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戳着屏幕。
他输入的第一个词是——“大昭”。
屏幕上瞬间跳出海量信息,百科、小说、影视剧……他蹙眉点开几个看似权威的条目,上面记载的“大昭”历史、帝王世系、风土人情,与他所知的世界既有吻合之处,又有许多似是而非、甚至完全相悖的记载。
关于其人的记载然后莫名其妙到别的时代,更是褒贬不一,语焉不详,甚至夹杂着许多荒诞的野史传说。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个世界,似乎以一种扭曲的方式,“知道”他的世界,却又并不真正了解。
这种感觉颇为诡异。
他又尝试搜索了“时空穿越”、“平行宇宙”等关键词,跳出来的多是科幻小说、电影和一些 边缘理论,看得他云里雾里,但其中一些猜想,却又与他亲身经历隐隐呼应。
一整个上午,他几乎都沉浸在这信息的海洋里,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试图拼凑出这个世界的认知框架,并找到自己来到此处的可能解释。
强大的学习能力和逻辑思维让他迅速筛选着有效信息,虽然很多现代科学理论他无法理解,但基本的框架和概念正在他脑中慢慢成形。
中午时分,他感到些许饥饿。想起沈言的嘱咐,他走到冰箱前,拿出昨晚剩下的一盘炒饭,按照记忆中的步骤,放入微波炉,设定时间,按下启动。
听着里面传来的嗡鸣声,看着转盘转动,食物逐渐变热,一种掌控感油然而生。
加热完毕,他取出盘子,炒饭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他坐在桌前,独自吃完这顿简单的午餐。
味道自然不如御膳,但这是他自己动手获得的成果,意义不同。
下午,他继续探索手机的功能,甚至点开了沈言下载的几个新闻App,浏览当下的时政要闻和社会热点。
他看到这个国家繁荣稳定,科技日新月异,也看到仍有纷争、贫困和不公。
这让他对这个世界的复杂性有了更深的了解。
当窗外的阳光逐渐变成暖橙色时,萧彻放下手机,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
他走到阳台,拉开一些窗帘,俯瞰着楼下逐渐多起来的归家的人和车。
算算时间,清晏应该快回来了。
他忽然想起沈言早上离开时念叨的“晚上想吃鱼”。他沉吟片刻,转身回到客厅,拿起手机和钥匙——沈言给他留了一把备用钥匙。
他决定,要去楼下的生鲜超市,买一条鱼。
这是他第一次独自踏入这个世界的“市集”。
小区门口的生鲜超市不大,但货物琳琅满目。
傍晚时分,人有点多,大多是下班顺便买菜的老人和主妇。
萧彻高大的身影和冷峻的气质出现在这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无视了周围投来的好奇目光,径直走到水产区。
玻璃缸里,各种鱼游弋着。
他看中了一条看起来新鲜肥美的鲈鱼。
“老板,此鱼如何售卖?”他开口,声音不大,却自带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场。
卖鱼的大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啊?哦,鲈鱼啊,二十八一斤,帅哥来一条?”
萧彻点头:“要此条。”
大叔麻利地捞鱼、称重、杀鱼、装袋。
萧彻看着那血腥的场面,眉头都没动一下。
付钱时,他拿出手机,回忆着沈言付款的样子,点开支付码,让老板扫描。
“嘀——支付成功!”
听到提示音,萧彻心中微定。
他接过装鱼的袋子,又根据记忆,去蔬菜区买了点葱姜蒜,这才提着战利品,在不少人偷偷打量的目光中,沉稳地走出超市,返回公寓。
他刚用钥匙打开门,身后就传来了电梯到达的“叮”声和熟悉的脚步声。
沈言提着电脑包,一脸疲惫地走出电梯,正好看到萧彻站在家门口,手里还提着一个滴水的塑料袋,里面明显是条鱼!
沈言惊呆了,快走几步:“你……你出去买东西了?一个人?买的鱼?”
萧彻侧身让他进门,语气平淡无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嗯。你说想吃。”
沈言看着他把鱼拎进厨房,放进水槽,然后又去放置买回来的葱姜,动作虽然算不上熟练,却异常沉稳有序。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激动瞬间冲垮了沈言一天的疲惫。
他的陛下,为他洗手作羹汤了?!虽然只是买了条鱼!会不会把厨房炸了?
他冲进厨房,从后面一把抱住萧彻的腰,脸贴在他背上,声音闷闷的,带着惊喜和后怕:“你怎么自己出去了?小心被别人拐跑了!万一迷路了怎么办?万一被车撞了怎么办?”
萧彻转过身,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和微红的眼眶,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区区数步,何足挂齿。朕认得路。”
这一刻,沈言觉得,什么父母的反对,什么世界的隔阂,都不重要了。
这个人,正在为他,一点点笨拙却又坚定地融入这个陌生的世界。
他正感动着,准备好好夸奖一番,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两人都是一愣。
这个时候,会是谁?
沈言疑惑地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一看,脸色瞬间变了。
门外站着的,竟是提着一个小保温桶,脸色复杂的——沈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