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乾元殿,沈言立刻将苏云的托付记在了心上。
趁着萧彻晚膳后心情尚可,主要因为沈言主动坐到了他腿上喂他吃葡萄,沈言便提起了此事。
“萧彻,” 他的声音清朗微沙,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萧彻垂落的一缕墨发,“帮个忙呗?云珠姐姐想找个人,是帝都纪家的子弟,大概七个月前在北狄边境出现过。你能不能……把纪家适龄未婚男子的画像和资料调来看看?”
萧彻正享受着美人在怀、葡萄入口的惬意,闻言,搂在沈言腰间的手臂几不可察地一紧,深邃的眼眸瞬间眯了起来,如同嗅到危险的猛兽。
他低头,目光沉沉地锁住沈言带着期待的脸:“纪家子弟?未婚男子?清晏……你要这些做什么?” 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
沈言被他看得心头一跳,连忙解释:“不是我!是云珠姐!她……” 他刚想把玉佩和救命之恩的故事和盘托出,但想到苏云那副“口是心非”的傲娇模样,怕她知道了恼羞成怒,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含糊道:“……她有事要找那个人,很重要的事!”
“哦?很重要的事?” 萧彻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明显的不信和更深的不悦。
他捏起沈言的下巴,迫使他直视自己,“有多重要?重要到需要朕的宸君亲自来求朕,调阅世家子弟的画像?嗯?” 那眼神,充满了审视和一种“你是不是对朕不满意了想换人”的控诉。
沈言:“……” 这都哪跟哪啊!他哭笑不得,试图挣扎:“你瞎想什么呢!真不是我要看!是帮苏云姐的忙!”
“帮忙?” 萧彻冷哼一声,醋意更浓,“你与她倒是亲近,无话不谈,连这等寻人的私事都揽在身上。怎么?朕满足不了你?让你还有闲暇去替别人操心这些?”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心里那坛陈年老醋彻底打翻,酸气冲天!抱着沈言的力道也加重了,带着点惩罚的意味。
“萧彻!” 沈言被他箍得腰疼,又气又急,这男人的脑回路怎么这么清奇!“你再胡说八道!我……”
“你怎样?” 萧彻挑眉,带着帝王的威压和一丝赌气的挑衅。
沈言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死命吃醋的样子,知道讲道理是没用了。
他眼珠一转,心一横,豁出去了!他猛地从萧彻腿上跳下来,退开两步,双手叉腰,板起小脸,用那清朗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威胁”道:
“好!你不帮忙是吧?行!那以后你也别进我的乾元殿,我寝宫也不欢迎你了!更别想上我的床!自个儿睡你的御书房去!” 说完,他还故意哼了一声,扭过头,只留给萧彻一个气鼓鼓的后脑勺和一段白皙优美的脖颈。
萧彻:“!!!”
这威胁……简直精准地戳中了帝王的死穴!
想象一下没有清晏温香软玉在怀、没有那清越,哪怕是骂他的声音相伴的漫漫长夜……萧彻瞬间觉得御书房的龙椅冰冷刺骨,批阅奏折都索然无味!这简直比剜他的心还难受!
“清晏!” 萧彻立刻站起身,脸上的醋意和赌气瞬间被紧张和妥协取代,他几步上前就想把人重新捞回怀里,“朕……”
“站住!” 沈言像只炸毛的猫,警惕地后退一步,手指着他,眼神坚决,“画像!资料!立刻!马上!不然今晚你就自己睡!”
萧彻看着沈言那副“说到做到”的认真模样,又气又无奈,更多的却是拿他毫无办法的宠溺。
他磨了磨后槽牙,最终只能无奈地、带着点咬牙切齿地妥协:“……好!朕给你找!但说好了,找到了人,你不许多看一眼!更不许跟他说话超过三句!”
沈言心中暗笑,面上却依旧绷着:“成交!赶紧吩咐下去!”
看着萧彻憋屈地走到殿外,沉声吩咐暗卫去调阅纪家适龄未婚男子的所有档案和画像,沈言才悄悄松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对付醋坛子帝王,果然还是得用“终极杀招”!
几天后,几卷厚厚的卷宗和数十幅装裱精美的青年才俊画像便送到了承恩殿偏厅。
苏云被请了过来,沈言也兴致勃勃地陪着一起“海选”。
画师笔法精湛,将纪家各位适龄公子的容貌气质描绘得栩栩如生。
有英武不凡的武将,有温润如玉的文士,有矜贵清冷的世家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家世显赫。
然而,苏云的目光从一幅幅画像上扫过,黛眉却越蹙越紧。她看得极其认真,时而凑近细观眉眼,时而退后审视身形气质,但最终,都只是缓缓摇头。
“不是……这个也不是……”
“眼神不对,太浮躁……”
“身形……差了点,没那么挺拔……”
“气质……太过外露,不是那种沉静的……”
一幅幅画像被排除。
直到最后一幅画卷被合上,苏云脸上难掩失落,她叹了口气,将卷宗也推到了一边:“都不是。这些人……要么在帝都身居要职,要么在江南富庶之地经营家业,七个月前,没有一个人去过北狄边境。时间、地点、气质……都对不上。”
沈言看着苏云眉宇间的怅惘,心中也跟着有些不是滋味。他安慰道:“姐,别灰心,也许……也许他当时用的是化名?或者有什么隐情?再或者……他根本就不是纪家嫡系核心子弟?画像上这些都是有名有姓、有头有脸的,说不定有些旁支庶出、或者不受重视的子弟,没被画进来呢?”
苏云勉强笑了笑,收起眼中的失落,又恢复了那副洒脱的模样:“没事,找不到就算了。或许……本就是萍水相逢,缘分未到吧,强求不得。” 她将那块刻着“纪”字的玉佩重新贴身收好。
沈言知道她是在强撑,但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陪着说些别的话题转移注意力。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萧彻沐浴完毕,只穿着一身宽松的玄色寝衣,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从屏风后走出来。
他径直走向倚在窗边软榻上、望着夜空出神的沈言,自然而然地从身后环抱住他,将下巴搁在他的颈窝,贪婪地嗅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还在想阿史那云珠的事?” 萧彻的声音带着事后的慵懒和满足,手臂收紧,将人更密实地圈在怀里。
沈言摇摇头,放松地靠在他温热的胸膛上,感受着那份令人安心的力量:“没有,就是看看月亮。今晚月色真好。”
萧彻低笑一声,吻了吻他的耳廓,声音低沉悦耳:“过些天,宫中会有场家宴。”
“家宴?” 沈言有些惊讶地侧过头,看向萧彻线条分明的侧脸。
自他穿越以来,入宫也有久了,除了那个已经作古的太后和凉透了的萧玦,他几乎没听萧彻提起过其他皇室成员,仿佛这偌大皇宫,只有萧彻孤家寡人一个。
“嗯,” 萧彻应了一声,目光也投向窗外皎洁的明月,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难以捕捉,“朕的那些……兄弟姐妹们,会回宫小聚几日。”
沈言心头微动。
他这才恍然想起,萧彻并非天生帝王。
他是踏着父兄的鲜血、在尸山血海中一步步爬上这至尊之位的。
那场惨烈的夺嫡之争,必然伴随着兄弟阋墙、手足相残。
那些还活着的兄弟姐妹……与萧彻的关系,恐怕是难以言喻的复杂。
好的?坏的?
恐怕坏的居多。
沈言甚至阴暗地揣测,那些小时候欺负过萧彻的,或者曾经站错队的,估计早就在萧彻登基后,被他以各种手段,或明或暗地“清理”得差不多了吧?能活到现在的,要么是彻底臣服、夹着尾巴做人的,要么……就是隐藏极深、让萧彻暂时动不了的?
想到这里,沈言下意识地更紧地依偎进萧彻怀里,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那颗可能早已冰封、伤痕累累的心。
他轻声问:“那……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萧彻感受到怀中人无声的安抚和依赖,心头那点因提及旧事而泛起的冷意瞬间被暖流取代。他收紧手臂,声音温柔了许多:“你什么都不用准备,做你自己就好。有朕在。”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朕也派人去接你母亲和祖母了。家宴那日,她们会一同入宫。”
“真的?!” 沈言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落入了星辰!巨大的惊喜涌上心头!母亲!祖母!自从他穿越成为“谢清晏”,只在谢府见过她们匆匆几面,后来入宫,更是聚少离多加上从北狄回来只是寄了书信让她们安心。
他占据了原主的身体,也承接了原主对亲人的感情,对这两位在谢家倾覆后依旧给予“谢清晏”庇护和温暖的至亲,沈言心中充满了孺慕和思念。能见到她们,而且是光明正大地在宫中相见,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萧彻!谢谢你!” 沈言激动得无以复加,猛地转过身,捧住萧彻的脸,在他紧抿的薄唇上响亮地“吧唧”亲了一口!动作快得让萧彻都愣了一下。
看着沈言眼中毫不掩饰的狂喜和依赖,感受着唇上那柔软的触感,萧彻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低笑一声,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直到沈言气喘吁吁才放开。
“傻清晏,这有什么好谢的。” 萧彻用指腹拭去沈言唇边的水渍,眼神温柔似水,“你是朕的宸君,你的至亲,自然也是朕的至亲。”
两人相视一笑,之前的醋意和寻人的失落都暂时被抛到了脑后。
他们重新依偎在窗边,静静欣赏着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
清辉洒落,将相拥的身影拉长,投在光洁的地面上,交织成一体。
沈言靠在萧彻肩头,望着那轮象征着团圆的明月,心中却思绪翻涌。
家宴……萧彻的兄弟姐妹那些皇亲国戚……还有即将到来的母亲和祖母……这看似温馨的“家宴”背后,恐怕暗流涌动,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但无论如何,有萧彻在身边,有亲人在侧,他心中便充满了踏实的暖意。
至于苏云姐的“纪公子”……沈言想着那枚玉佩。或许,这场即将到来的、汇聚了帝都顶尖权贵的家宴,会是另一个意想不到的契机?
雪团不知何时跳上了窗台,沐浴着月光,电子眼闪烁着微光:
【亲爱的宿主,请做好准备,家宴见到的人估计会挖苦你呢】
沈言:“……” 这破系统,真是时刻不忘给他增加“生存难度”!不过……家宴风云?他倒要看看,这深宫之中,萧彻的“家”,到底是什么模样。
当然,有人敢欺负萧彻,他定然要狠狠地怼回去,把萧彻保护的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