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具尸体被发现时,脸上的表情像是看到了某种无法理解的、彻底违背常理的东西。而他们的行车记录仪,留下了一段令人脊背发凉的碎片记录。
“妈的,这鬼地方连个信号都没有!”大刘烦躁地把手机扔在副驾上,屏幕上的“无服务”三个字格外刺眼。
车里坐着两对男女。开车的是大刘,副驾是他老婆阿丽,后排是他们的朋友小王和他的女友小美。一辆越野车,四个人,一头扎进了中国新疆这片号称“死亡之海”的罗布泊荒原。他们本想找点刺激,搞个自驾穿越,拍点酷炫的照片发朋友圈。
“急什么,要的不就是这无人区的感觉吗?”小王搂着小美,语气倒是轻松,“等晚上,这星空,绝对牛逼。”
阿丽哼了一声,语气带着点黏腻的嘲讽:“得了吧,我看你是想着晚上跟小美在沙堆里打滚才来的吧?车晃悠厉害点,可别怪老娘没提醒你们动静小点。”
大刘嘿嘿一笑,手不老实摸上阿丽大腿:“咋了,媳妇儿,你羡慕了?要不咱也找个沙窝子停车‘探讨’下人生?”
“滚蛋!好好开你的车!”阿丽拍开他的手,但语气里并没多少怒意,“这破路颠死人了。”
小美在后座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小王则岔开话题:“说真的,指南针没问题吧?我可听说这罗布泊邪门得很,容易迷路。”
“放心,高科技加老经验,丢不了。”大刘拍了拍中控台上的GpS导航设备,虽然现在也没了信号,但预载了路线,“再说,这茫茫戈壁,一条道走到黑就行。”
车外是无尽的灰黄色。龟裂的盐碱地、奇形怪状的雅丹地貌、被风沙磨蚀的砾石,构成了一片死寂的世界。天空是一种病态的惨白,太阳有气无力地挂着,阳光没有丝毫温度,反而给这片土地增添了一种冰冷的绝望感。风声是这里唯一的主宰,呜呜地刮过,像无数冤魂在哭诉。
第一天还算顺利。他们按计划扎营,喝酒,吹牛,看着确实璀璨的星空,暂时忘却了烦恼。小美还笑着说,回去要写篇游记,名字就叫《在死亡之海看星星》。
第二天下午,事情开始不对劲了。
先是小美指着车窗外:“你们看……那沙丘上,是不是站着个人?”
几人顺她指的方向望去。远处,一座巨大的沙丘顶端,在扭曲的热浪中,确实有一个模糊的、细长的黑影,像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面向他们。
“眼花了吧?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哪来的人?”大刘眯着眼看。
车继续前进,离那沙丘越来越近。但那黑影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等到车子开到足够近的距离,他们才隐约看清,那似乎不是人,而是一根枯死的胡杨木桩,只是形状巧合得像人形。
“吓我一跳。”阿丽松了口气。
但小王眉头皱着:“不对啊,刚才离得远看,它好像……是迎着风的。现在看,它是背对着风的。”胡杨木桩的朝向,似乎和记忆里有点微妙的不同。没人接话,车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风声和引擎声。
傍晚,他们准备再次扎营时,大刘检查车辆,发现一个轮胎的气压有点低。“怪事,早上检查还好好的。”他嘟囔着,拿出气泵补气。
那天晚上,风沙似乎更大了些。帐篷被吹得哗哗作响。深夜,小美摇醒小王,声音发颤:“你听……是不是有脚步声?”
小王屏息倾听。风声之外,似乎真的有另一种声音,很轻,很慢,像是什么东西拖着脚在沙地上走,一圈,又一圈,绕着他们的营地。
“是风刮石头的声音。”小王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但他还是拿起强光手电,猛地拉开帐篷帘子向外照去。
强光刺破黑暗,外面空无一物,只有漫天风沙和起伏的沙丘。手电光柱扫过,沙地上除了他们的车辙和脚印,什么都没有。
“看吧,什么都没有。”小王松了口气,但心里那股寒意却挥之不去。因为他似乎感觉到,在光照出去的一瞬间,远处沙丘的棱线上,有个影子极快地缩了下去。也许是错觉。
第三天,恐慌开始蔓延。
GpS彻底失灵,屏幕乱跳,最后变成一片雪花。指南针的指针像喝醉了酒,疯狂打转,根本无法指北。更糟的是,他们发现油箱里的油少了一截。“妈的,见鬼了!油漏了?”大刘趴在地上检查底盘,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泄漏的痕迹。
“我们……是不是一直在绕圈子?”小美指着窗外一座形状像骆驼的雅丹土堆,“这个土堆,我好像见过三次了。”
绝望感像冰冷的沙子,一点点灌满每个人的心脏。他们试图沿着来时的车辙印往回开,但开了没多久,就发现车辙印被新的风沙掩埋了,或者,诡异的是,前方出现了两套完全不同的车辙印,一套是他们刚留下的,另一套……却像是更早的,已经快被风沙抹平的印记。
“鬼打墙……我们遇到鬼打墙了!”阿丽的声音带着哭腔。
大刘猛地停车,跳下去,发疯似的用脚踢着轮胎,对着空旷的四周怒吼:“操你妈的!谁?!给老子出来!装神弄鬼算什么本事!”
他的吼声被狂风吞没,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那片死寂的荒原,冷漠地注视着他们。
就在这时,小王指着侧后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那个……”
几人望去。大约几百米外,一个沙丘上,又出现了那个“人形”。这次距离近了些,依然看不清细节,但所有人都感觉到,那东西……好像在“看”着他们。不是枯木,那僵直而细长的轮廓,透着一股非人的诡异。
“上车!快上车!”大刘魂飞魄散地喊道。
越野车像受惊的野兽,在荒原上狂奔,不顾一切地想远离那个影子。但无论他们开多快,拐多少个弯,通过后视镜,总能看到那个细长的黑影,不紧不慢地出现在远处的沙丘上,保持着固定的距离,如同一个永恒的、恶毒的标记。
油量表指针飞速下降。黄昏时分,车子发出一阵呻吟,彻底熄火了。油,耗尽了。
他们被困在了这片绝地的中心。
“完了……我们完了……”小美瘫在座位上,失神地喃喃。
夜幕降临,没有篝火,因为恐惧让他们不敢下车。车里死一般寂静。温度骤降,寒冷刺骨。
“你们说……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阿丽的声音嘶哑。
“是……是‘风沙鬼’……”小美突然说,眼神空洞,“我小时候听老人讲过……死在沙漠里的人,怨气不散,就会变成风沙鬼……它们会迷惑旅人,让他们迷路,耗尽他们的水和食物,最后……把他们的魂也留在沙漠里……”
“闭嘴!”大刘厉声喝道,但恐惧已经攫住了所有人。
半夜,一种声音将昏昏沉沉的几人惊醒。
不是风声。
是敲击声。
很轻,很有节奏。
嗒……嗒……嗒……
是从车顶传来的。
像是指甲,或者是什么坚硬的东西,在轻轻地、有规律地敲打着车顶。
车里的人吓得缩成一团,连呼吸都停止了。大刘死死捂住阿丽的嘴,不让她叫出声。小王把小美紧紧搂在怀里,两人抖得像筛糠。
敲击声持续着,不疾不徐,绕着车顶,一圈,又一圈。它似乎在寻找入口,又或者,只是在玩弄猎物的恐惧。
过了一会儿,敲击声停止了。
死寂。
然后,一种细微的、摩擦的声音响起。像是有东西,正从车顶,慢慢地滑到引擎盖上。
透过前挡风玻璃,在微弱的星光下,他们看到了。
一个极其瘦长、扭曲的黑色人影,正背对着他们,趴在引擎盖上。它的肢体比例极不协调,手和脚都长得过分。它一动不动,仿佛本身就是车的一部分。
时间仿佛凝固了。极度的恐惧让他们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突然,那个趴着的黑影,它的头……以一种绝对不可能的角度,猛地一百八十度转了过来!没有五官,没有面孔,只有一片模糊的、更深沉的黑暗,正对着车内的四人。
“啊……!!!”
小美终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
这声尖叫像按下了某个开关。那个趴在引擎盖上的黑影,突然暴怒,掀开了挡风玻璃……
第二天,救援队根据他们最后发出的微弱卫星信号,大致区域搜寻,最终找到了抛锚的越野车。
车门窗紧闭,从内部锁死。车里坐着四具尸体。
大刘死在驾驶座,眼睛瞪得几乎裂开,双手死死抓着方向盘。阿丽倒在副驾,身体扭曲,表情凝固在极致的恐惧上。小王和小美相拥死在后座,同样面目狰狞。
没有外伤,没有搏斗痕迹,车内食物和水还有剩余。法医鉴定结果是:急性心源性猝死,由极度惊恐引发。四人均是如此。
他们的行车记录仪内存卡时好时坏,数据恢复后,只有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夹杂着风声、引擎声和几人惊恐的对话:
“……那是什么?……”
“又出现了!”
“甩不掉!”
“鬼!是鬼!”
“它在追我们!”
“没油了……”
“……听……什么声音?”
“车顶!车顶有东西!”
最后一段音频,是长达几分钟的死寂,然后,是四声几乎同时响起的、短促而凄厉到极点的惊叫,随即,一切归于沉寂。
专家的解释是:他们在极端环境下产生幻觉,迷失方向,最终因极度恐惧导致心脏骤停。所谓风沙鬼,是心理压力下的臆想。
这个结论合乎常理,符合逻辑。
但那些无法解释的细节——莫名减少的汽油、失灵的设备、沙丘上如影随形的黑影、记录仪里诡异的敲击声,以及最后那同步的、充满绝望的死亡——却成了都市怪谈里新的养料。
后来,一些喜欢冒险的人,在进入罗布泊边缘地带时,有时会互相开玩笑说:“小心点,别碰上那‘风沙鬼’。”虽然没人真的相信,但在某些风沙呼啸的夜晚,独自待在帐篷里,听着外面呜咽的风声,难免会想起那四个消失在沙漠里的旅人,以及那个关于细长黑影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