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拔前的最后一个晚上，营地跟烧开的水似的，到处都透着股躁动。
叶凡在板房里盘坐了两个时辰，丹田的元气运转得平稳了，可心里总有点发闷 —— 大概是明天就要开始比试，神经绷得太紧。
“出去透透气吧。”
他起身揉了揉腿，推开板房的门。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营地的灯笼却亮得很，挂在每个板房的屋檐下，连成一片暖黄色的光海。空气里混杂着饭堂飘来的菜香、演武场传来的拳脚声，还有远处交易市场的吆喝，闹哄哄的，却奇异地让人心里踏实点。
叶凡没走快，就沿着板房间的小路慢慢晃。
路过 3 栋门口时，看到两个穿短打的少年在吵架，声音还挺大：
“你凭什么抢我的位置？那演武场的木桩子是我先占的！”
“谁看到了？这地方又没写你名字！”
旁边围了几个看热闹的，有人劝有人起哄，乱得很。叶凡没停脚，继续往前走 —— 这种时候，没必要掺和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再往前就是交易市场，其实就是片空地上搭了几个简易的棚子，每个棚子前都围着人。
“卖伤药了！三品止血散，擦上就见效，只要三十块下品灵石！” 一个穿黑袍的小贩举着个瓷瓶，嗓门洪亮。
“便宜点呗！二十块行不行？明天就要比试了，我多买两瓶！” 一个少年凑过去，讨价还价。
“不行！这药成本都不止二十，最少二十五！”
叶凡路过的时候，正好听到这段对话，脚步顿了一下 —— 他的伤药还够，但多备点总没错。刚想开口，又想起怀里的灵石不多了，还是省着点用，便又往前走。
交易市场尽头是饭堂，此刻还亮着灯，不少人端着碗在门口的石桌上吃，说说笑笑的。
叶凡本来没打算进去，刚想转身往回走，眼角却扫到一个身影。
那是个女生的背影，站在饭堂门口的台阶上，正准备往下走。
她穿了件淡青色的长裙，料子看着很软，风一吹，裙摆轻轻晃了晃，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脚踝。头发没扎，就那么披在背后，青丝长到腰际，在灯笼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走动时还会飘起一小缕。
最让叶凡心头一紧的是 —— 她走路的姿态，有点像。
像谁？
像林清雪。
那个在天风城，曾和他有过婚约，却在他最落魄的时候，站在家族那边，说 “你我早已不是一路人” 的女子。
叶凡的心脏 “咚” 地跳了一下，脚步下意识就停住了。
他记得林清雪也有件差不多的青裙，是她十六岁生辰时，林家给她定做的；他也记得她的头发，总是那么顺，当年在天风城的桃树下，风一吹，青丝还扫过他的手背，有点痒。
“不会吧… 她怎么会来这儿？”
叶凡皱着眉，心里犯嘀咕。
林清雪的天赋是不错，可天风城离帝都好几万里，她一个女子，怎么会独自来参加选拔？而且林家之前一直想让她嫁入本地的大家族，怎么会同意她来帝都冒险？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毕竟只是个背影，穿青裙的女生也不少，说不定只是长得像而已。
叶凡想再看清楚点，便往前挪了两步。
可就在这时，饭堂里又走出来几个人，正好挡在他和那个背影中间。有个扛着水桶的杂役路过，还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哎，小伙子，看着点路啊！”
“抱歉。” 叶凡赶紧侧身让开。
等他再抬头的时候，那个青裙背影已经走下台阶，混进了往板房区去的人流里。
人流不算密，可那个背影走得不算慢，还时不时跟旁边一个穿粉色衣裙的女生说着什么，头也没回。叶凡只能看到她的侧脸轮廓，有点模糊，可那下颌线的弧度，又让他觉得 —— 真的像。
“追上去看看？”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叶凡的脚就动了。
他加快脚步，顺着人流往板房区走，眼睛一直盯着那个青裙背影。可走了没几步，前面有人停下来买灯笼，队伍一下子堵了。等他绕过去的时候，再往前看 —— 青裙背影不见了。
板房区的小路岔口多，她可能拐进左边的岔路，也可能走了右边，甚至可能已经进了某栋板房。
叶凡站在岔路口，左右看了看。
左边的路上，有几个女生正说说笑笑地走过来，没有穿青裙的；右边的路很安静，只有个老头在扫地，也没看到人影。
“没了？”
他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又有点松了口气 —— 其实就算追上了，又能说什么呢？
当年在天风城，林家把他赶出家门的时候，林清雪就站在她父亲身边，一句话都没说。后来他在黑岩城崛起，听说林清雪嫁给了天风城的赵家公子，日子过得不错。
他们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叶凡苦笑了一下，摸了摸口袋里的木牌 ——3 栋 12 号，那才是他该去的地方。
他的路是去帝国学院，是查父母的仇，是找影阁的线索，不是回头看那些已经过去的人和事。
“说不定真的是认错了。”
叶凡摇摇头，把脑子里那些杂乱的念头压下去，转身往 3 栋走。
路过演武场的时候，看到几个少年还在打木桩，拳头砸在木头上报出 “嘭嘭” 的响，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滴，眼神却亮得很 —— 跟他一样，都在为明天的选拔拼尽全力。
叶凡的脚步慢了点，看着他们，心里的那点空落慢慢被填满了。
不管刚才那个背影是谁，都不重要了。
明天的资格赛，才是眼下最该操心的事。
数万人里选一千个，稍微不小心，就会被淘汰。他不能因为一个不确定的背影，分了自己的心神。
这么想着，叶凡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脚步也快了些。
回到 3 栋 12 号板房的时候，赵磊还在修炼，眉头皱得很紧，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着；钱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嘴里还小声嘀咕着什么，好像在背功法口诀；孙虎靠在墙上，手里拿着匕首，正在磨，刀刃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听到开门声，三个人都抬了下头，又很快低下头，没说话。
叶凡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从包袱里拿出个馒头 —— 下午从饭堂买的，还剩一个。他慢慢啃着，脑子里却在想明天的资格赛。
资格赛要淘汰修为不足和天赋低下的，具体怎么测？是像之前那样测骨龄和修为，还是要实战？
如果是实战，对手会是谁？会不会遇到像小冰王那样的强者？
正想着，孙虎突然开口了，声音有点冷：“明天资格赛，你们要是遇到我，最好主动认输，省得吃苦头。”
赵磊睁开眼，看了他一眼：“未必是谁输谁赢。”
“呵，开元境二重打一重，你觉得你能赢？” 孙虎冷笑一声，匕首在手里转了个圈。
钱通缩了缩脖子，没敢说话。
叶凡也没接话，只是把最后一口馒头咽下去，擦了擦手，重新盘坐下来 —— 与其在这里争口舌之利，不如多练会儿功，明天比试的时候，实力才是最硬的底气。
夜深的时候，板房里静了下来，只有三个人的呼吸声，还有叶凡元气运转的细微声响。
叶凡闭着眼，可脑子里却又闪过那个青裙背影。
其实他心里清楚，刚才未必是认错了。
林清雪的天赋本就不差，林家要是想让她走武道这条路，给她资源堆到开元境，也不是不可能。而且帝都这么大，帝国学院的吸引力这么强，她来参加选拔，也说得通。
只是… 她为什么会来？
是林家的意思，还是她自己的决定？
这些念头像小虫子似的，在脑子里爬了爬。叶凡深吸一口气，强行把它们压了下去 —— 想这些没用，就算真的是她，等选拔的时候，说不定也能遇到。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睡好，养足精神，应对明天的资格赛。
叶凡慢慢调整呼吸，让自己的心境平复下来。窗外的灯笼还亮着，透过木板缝，洒进来一缕微弱的光，落在他的膝盖上。
明天，就要开始了。
他已经准备好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叶凡就醒了。
板房里的另外三个人也醒了，都在默默收拾东西 ——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无非是把包袱里的伤药、干粮拿出来，确认没丢。
“走吧，去广场集合。” 赵磊先站起来，抻了抻胳膊，骨骼发出 “咔咔” 的响。
孙虎点点头，把匕首别在腰间，又摸了摸怀里的灵石袋，好像在确认数量。
钱通最后一个起来，脸色有点发白，手还在微微抖 —— 看得出来，他很紧张。
叶凡也站起来，把木牌揣进怀里，又检查了下内衣里的推荐信，确认都在，才跟着他们往外走。
外面已经有不少人了，都往营地中心的广场走，脚步匆匆的，脸上带着各种表情 —— 有兴奋的，有紧张的，还有故作镇定的。
路过饭堂的时候，叶凡下意识往门口看了一眼。
空荡荡的，没有那个穿青裙的背影。
他心里轻轻 “哦” 了一声，说不清是失落还是释然，然后收回目光，跟着人流往广场走。
广场上已经围了不少人，比昨天宣布规则的时候还多，密密麻麻的，一眼望不到头。高台上站着几个穿紫色长袍的执事，手里拿着扩音符，正在调试设备。
“人真多啊…” 钱通小声说，声音有点发颤。
“多有什么用？最后能留下的，才是真本事。” 孙虎哼了一声，眼神扫过周围的人，带着点傲气。
叶凡没说话，只是往人群里扫了一圈 —— 他想看看，有没有那个穿青裙的身影。
人群里有不少女生，穿各种颜色裙子的都有，可淡青色的，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到。
“是真的认错了吗？”
叶凡心里又冒出来这个念头，可很快又摇了摇头 —— 算了，不想了，先把资格赛过了再说。
就在这时，高台上的一个执事举起了扩音符，清了清嗓子：“各位考生注意！资格赛马上开始！现在，按照你们手里木牌的编号，分成十个组，分别去十个测试区！编号 1-1000 的去一区，1001-2000 的去二区…7001-8000 的去八区！”
叶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木牌 ——7893，正好在八区。
“我在五区。” 赵磊看了眼自己的木牌，说。
“我在三区。” 孙虎说。
“我、我在十区…” 钱通的声音更小了。
“那一会儿就分开走。” 赵磊说，然后率先往五区的方向走。
孙虎也点点头，转身往三区走。
钱通看了看叶凡，又看了看周围的人，好像有点害怕：“叶、叶兄，我先走了。”
“嗯，加油。” 叶凡点点头。
钱通 “哎” 了一声，赶紧往十区跑。
广场上的人群很快分成了十股，往不同的方向走，脚步声、说话声混在一起，闹哄哄的。叶凡跟着八区的人流往前走，心里却还在想着那个背影。
八区的测试区在营地的东边，是个挺大的演武场，中间摆着十几个测元晶柱，跟之前在英才馆看到的差不多。
叶凡找了个角落站着，等轮到自己测试。
他一边等，一边往周围看 —— 还是没看到那个穿青裙的身影。
“可能真的是我看错了吧。”
叶凡轻轻叹了口气，把最后一点疑虑压下去，眼神变得专注起来。
前面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测试，有的顺利通过，脸上露出笑容；有的没通过，垂头丧气地走了。
很快，就轮到叶凡了。
“编号 7893，叶尘！” 执事喊道。
叶凡深吸一口气，走到测元晶柱前。
他看着晶柱，又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背影。
不管是不是林清雪，不管她为什么会来帝都 ——
这次选拔，他都必须赢。
不仅要赢，还要赢到最后，进入帝国学院。
只有这样，他才能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一步。
叶凡握紧拳头，运转起开元境一重中期的元气，一拳砸向晶柱。
“嘭！”
晶柱亮了起来，稳定的白色光芒，刚好达到合格线。
“合格，下一个。” 执事记录道。
叶凡点点头，转身走出测试区。
刚走出来，就听到旁边有人在议论：
“刚才你们看到没？三区有个穿青裙的女生，天赋好高！测元晶柱亮到了开元境三重，还是青级天赋！”
“真的假的？青级天赋在女生里很少见了！”
“是啊！听说她叫… 好像叫林清雪？”
叶凡的脚步猛地停住。
林清雪？
真的是她？
他猛地回头，往三区的方向看过去 —— 可惜太远了，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人群，什么都看不到。
她真的来了。
不仅来了，还这么强。
叶凡站在原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点乱。
她为什么会来？是为了帝国学院的资源，还是有别的目的？
在这数万天才汇聚的帝都，他们会不会在后面的比试中遇到？
如果遇到了，他该怎么办？
无数个问题冒出来，让他原本平静的心，又乱了。
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
不管林清雪为什么会来，不管他们会不会遇到 ——
他的路，还是要自己走下去。
叶凡深吸一口气，转身往板房区走。
只是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多了点复杂的情绪。
选拔，才刚刚开始。
而他没想到的是，这场选拔，会因为林清雪的出现，变得更加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