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白气流从船尾喷出，像一道短暂的闪电划破岩缝深处的黑暗。飞船微微震了一下，随即安静下来。
陈浩没松手，还按着引爆按钮的面板，指节有点发白。他盯着外部摄像头画面，声音压得很低：“他们动了没有？”
娜娜站在控制台前，眼睛扫过数据流，“扫描波中断，敌舰正在转向。”
“转向？”苏珊靠在座椅边缘，身体前倾，“往哪边？”
“朝热源扩散区。”娜娜说，“两艘已脱离原位，正向右侧迂回，第三艘在后方待命。”
卡尔蹲在工程终端旁，抬头看了眼推进系统状态栏，“我们只有几分钟。焊口炸了，冷却还得两小时，现在就是个铁壳子。”
“那就别等了。”陈浩松开按钮，转身抓起操纵杆，“趁他们以为我们炸了，赶紧修。”
“你刚才那招是想让他们以为我们逃了？”苏珊问。
“不是逃，是崩了。”陈浩咧嘴，“谁追一个自己把自己炸飞的破船？当垃圾清道夫吗？”
卡尔叹了口气，但已经动手拆面板，“行吧，反正也没别的选择。”
娜娜调出引擎结构图，“根据知识库记录，同类型号有过应急重启案例。可以接入备用冷却管路，跳过主循环。”
“能省多少时间？”陈浩问。
“理论上缩短至三十五分钟。”
“太长。”陈浩摇头，“我们最多有十分钟。”
苏珊站起身，“我来拆隔热板，加快散热。”
她走到舱壁侧门，拧开固定扣，用力一拉，整块金属板被扯了下来，露出里面缠绕的银色管道。热气扑出来，她往后退了半步，抹了把脸上的汗。
“这玩意儿烫得能煎蛋。”她说。
“那就别站着发呆。”陈浩递给她一副手套，“快点弄，我还等着起飞呢。”
卡尔接上检测仪，屏幕跳动几下，显示核心温度仍高于安全阈值百分之四十二。“不行，还是太高。”
“有没有更狠的办法？”陈浩问。
娜娜快速滑动界面，“有一种方式：利用船体滑行惯性，让冷空气从外层导流槽反向冲刷散热模块。”
“听着像往发烧脑袋上泼冷水。”陈浩说。
“效果类似。”娜娜点头，“但需要精确控制姿态角度，误差不能超过零点五度。”
“交给我。”陈浩坐回驾驶位，“你们只管告诉我什么时候推、什么时候停。”
“准备开始。”卡尔说，“现在启动辅助冷却程序。”
苏珊扶着隔热板边缘，盯着散热口，“外面风太大，小心别把零件吹飞了。”
“零件飞了就飞了。”陈浩盯着仪表，“大不了路上捡个新的。”
娜娜的声音响起：“冷却气流导入中，温度下降速度提升。”
屏幕上，红色警报线缓缓回落。
“再降八个百分点就能试重启。”卡尔盯着数据，“差不多了。”
“那就别等‘差不多’。”陈浩伸手摸向启动键，“直接来。”
“等等！”卡尔抬手，“至少先把输出功率锁死，不然一开机就爆。”
他快速输入指令，限制动力输出上限为百分之六十。
“好了。”他说，“可以启动。”
陈浩按下按钮。
推进舱深处传来一阵低吼，像是被吵醒的野兽。仪表盘上的指针猛地一抖，随后稳住，绿色光标缓慢爬升。
“动力恢复。”娜娜说，“当前输出百分之五十八，稳定中。”
“够了。”陈浩松了口气，“总比趴着强。”
他刚要推动操纵杆，娜娜突然开口：“注意，敌舰通信频道重新激活。”
“又来？”苏珊皱眉。
“他们在呼叫同伴。”娜娜说，“提到发现逃逸热源，请求支援拦截。”
“看来真信了。”陈浩笑，“还以为我们开着冒烟的船跑路呢。”
“但他们还没走远。”卡尔指着雷达，“一艘留在原地，正在靠近岩缝入口。”
“那是侦察的。”陈浩握紧操纵杆，“等确认我们死了才收工。”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苏珊问。
“还能怎么办？”陈浩看向摄像头里的V形裂缝，“冲出去呗。”
“正面冲？”卡尔瞪眼，“他们已经在瞄准了！”
“不正面，难道倒着出去？”陈浩说，“等他们反应过来我们没炸，咱们连挪地方的机会都没了。”
娜娜迅速调出航线，“建议启动后立即左偏三十度，避开正前方火力覆盖区。”
“就听你的。”陈浩深吸一口气，“全员系好安全带，我们要开始蹦迪了。”
他推动操纵杆。
飞船猛然震动，推进器轰鸣着发力。右舷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像是金属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但动力还在。
“出了！”苏珊喊。
监控画面中，飞船拖着微弱尾焰，从岩缝里猛冲出来，左侧翼擦过岩壁，火花四溅。
下一秒，一道能量光束从侧面射来，击中船尾护盾。整个舱室剧烈晃动，灯闪了一下。
“被打中了！”苏珊抓住扶手。
“护盾扛住了。”娜娜看数据，“但只剩百分之二十三。”
“别停！”陈浩猛打方向，“Z字走位，别让他们锁定！”
飞船在碎石间左右穿梭，每次变向都伴随着剧烈震动。右舷的警报又响了。
“焊口裂了！”卡尔看着屏幕，“动力波动，随时可能断联。”
“断就断。”陈浩咬牙，“只要不断在天上就行。”
娜娜按下诱饵发射键，“两枚干扰弹已释放。”
船尾喷出两团亮光，迅速向不同方向飞去。海盗的第一轮齐射打偏，击中远处一块漂浮矿岩，炸出一片火光。
“有效。”娜娜说，“他们重新校准需要时间。”
“那就别给他们时间。”陈浩加速，“贴过去那块大石头。”
他操控飞船贴近一颗旋转的巨岩，利用其质量遮挡信号追踪。敌舰的锁定提示果然消失了。
“暂时甩掉了。”苏珊松了口气。
“只是暂时。”卡尔盯着雷达，“第三艘跟上来了，正在充能主炮。”
“充多久？”陈浩问。
“预计四十秒完成。”
“我们还有多久出射程？”
“五十秒。”
“差十秒。”陈浩看向娜娜，“有没有办法让他们慢点？”
娜娜快速计算，“可以尝试短脉冲电磁干扰，扰乱充能节奏。但只能用一次。”
“用。”陈浩说，“苏珊，准备发射。”
苏珊手指移到控制钮上，“等你下令。”
“现在。”陈浩说。
她按下按钮。
一道微弱电波射出，瞬间命中敌舰前端。对方主炮充能进度条猛地一卡，停滞了五秒。
“成功了！”苏珊喊。
“别庆祝。”卡尔提醒，“他们又开始了。”
“够了。”陈浩猛推操纵杆，“全速冲！”
飞船引擎咆哮，尾焰拉长。焊口处的警报声越来越急，动力数值忽高忽低。
“坚持住啊……”卡尔低声念叨。
就在最后一秒，飞船冲出主炮锁定范围。身后三艘海盗舰同时开火，光束交织成网，却只击中空处。爆炸冲击波撞上小行星带，引发连锁坍塌，碎石四散。
“躲过去了。”苏珊靠在椅背上，喘着气。
“还没完。”陈浩盯着后视雷达，“他们还在追，距离没拉开。”
卡尔检查系统，“推进器撑不住太久，焊口已经开始漏压。”
“那就让它漏。”陈浩看着前方漆黑的深空，“反正我们也不打算回头。”
娜娜突然出声：“侦测到前方有大型引力扰动区，可能是小行星密集带。”
“正好。”陈浩笑了，“进去躲一躲。”
他调整航向，飞船朝着那片混乱区域直冲而去。
右舷的焊口发出一声尖锐的金属摩擦音，像是即将断裂的骨头。
陈浩的手紧紧攥住操纵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