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手机屏幕边缘往下淌,顺着充电口渗进电路板。陈三槐没甩手,也没扔手机,而是把整块后颈贴在发烫的机壳上。皮肤接触的瞬间,一阵刺痒顺着脊椎往上爬,像是有人用判官笔在神经上写催债单。
他咬住下唇,从道袍内袋摸出孙不二给的钛合金笔记本。外壳冰凉,开机键被三昧真火烧过,按下去会留下指甲盖大小的焦痕。他把手机倒扣在笔记本表面,血迹正好压住接口位置。屏幕闪了一下,跳出一行字:“检测到未授权阴德读取设备,是否强制同步?”
陈三槐用算盘珠子敲了下回车键。珠子弹得太高,撞到天花板,反弹回来卡在电风扇叶片里,嗡嗡转了三圈才掉下来。
系统加载出一个目录:【阴间科技黑历史·仅限酆都官三代访问】。文件夹图标是台老式生死簿扫描仪,封面裂了道缝,渗出朱砂。
“我就知道你留了后门。”他盯着屏幕,“上次你说格式化生死簿导致第七层数据崩塌,其实是你把玉帝的登录密码设成了‘’,还写在判官笔笔帽上。”
笔记本风扇突然狂转,吹出一缕灰,落地成“否认”两个字。陈三槐用铜钱压住,灰没散,反而开始冒烟。
他输入“第三十七利率模型”,页面卡了两秒,弹出一个子文件夹:【第19号实验日志·已删除】。回收站里空着,但右下角倒计时显示“18:59:30”,每秒减一。
“删得挺干净。”他把算盘贴在笔记本侧面,珠子自动排列成“陆离”二字,“但你忘了,你爸当年用判官笔改生死簿的时候,顺手把日志备份到了电子功德碑后台。”
他拔下一根算盘轴,插进笔记本USb口。轴头刻着“信用土地”铜牌的拓印纹路,是杨石头前天塞给他的。设备震动两下,弹出提示:“检测到非法虹膜模拟信号,是否启用鬼差权限绕过?”
陈三槐没点确认,而是从鞋底抠出一片纸灰,抹在摄像头镜头上。灰是王寡妇豆腐摊留下的,混着桃符碎屑和豆浆渣。屏幕闪了闪,自动跳转到功德碑管理界面。
地图上,三十个红点还在城南富商宅地下闪烁。他放大其中一个,弹出交易记录:“担保人:陆离 · 利率算法:三十七式嵌套 · 结算时间:每日凌晨三点、午时、戌时。”
他盯着时间戳,忽然把道袍补丁撕下一角,蘸了纸灰按在屏幕上。补丁上的北斗七星图案沾灰后发烫,地图突然刷新,显示出一条虚线轨迹——从富商家后门到汤映红店铺,来回三次,连成“∞”符号。
“每天三次。”他把补丁贴回鞋帮,“一次签新合同,一次收孟婆汤回扣,还有一次……是去改生死簿?”
笔记本突然报警,屏幕跳出警告:“检测到远程访问请求,来源:判官办公室。”倒计时加速,变成“18:55:00”。
陈三槐合上电脑,塞进怀里。刚起身,后颈一凉,像是有人用冰筷子夹住皮肤。他摸过去,指尖沾了点黑油状物质,闻着像烧糊的纸钱。
门外传来脚步声,张黑子提着夜壶形状的哭丧棒晃进来。棒头刻的往生咒少了个“往”字,他反戴着工作证,烟卷叼在耳朵上。
“你那棒子,”陈三槐指着,“还能破结界吗?”
张黑子没说话,把棒子往地上一杵。棒头突然变形,张开成喇叭口,对准陈三槐后颈。一股吸力传来,黑油被抽进棒体,滤网亮起微光。
光里拼出一张脸:威廉·孔。五官由细小文字组成,左眼是“阴德-支出”,右眼是“魂质抵押”,嘴在动,无声念着“KoNG-001”。
“这玩意儿什么时候改的?”陈三槐摸着后颈,皮肤还在发烫。
张黑子低头看棒子,又抬头看他,声音压得很低:“上个月你让我给驴办冥界通行证,我去后勤处刷系统……发现我的设备早就联网了。”
“谁连的?”
“访问日志被清过,但最后一次更新时间是——”他顿了顿,“你师父咽气那天。”
陈三槐没接话,把笔记本掏出来重新打开。倒计时停在“18:50:00”。他点进电子功德碑的权限日志,翻到三个月前的记录。某条操作写着:“设备绑定:哭丧棒-732 · 绑定人:陆离 · 绑定方式:活体鬼差生物信息劫持。”
他抬头看张黑子:“你影子里吃的烧鸡,是不是也带定位?”
张黑子摸了摸影子,掏出半根狗尾巴草:“那天你拿算盘珠子打我,草从影子里掉出来……我一直留着。”
陈三槐接过草,塞进笔记本扫码口。系统提示:“检测到鬼差信息素残留,是否反向追踪数据流?”
他点了“是”。
页面跳转,显示出一串Ip地址,终点是城南富商宅的地下室。旁边标注:“阴德证券化项目·冥婚洗钱通道·实时数据同步中。”
倒计时突然跳到“18:45:00”,屏幕闪出一行红字:“检测到高危破解行为,启动自毁程序。”
陈三槐立刻拔掉算盘轴,合上电脑。风扇还在转,吹出的灰在地上拼成“快走”两个字。
他没动,反而把笔记本贴回后颈。皮肤接触的瞬间,之前被吸走的黑油又渗出来一点,顺着脊椎往下流。他用指甲盖刮下一点,抹在张黑子哭丧棒的滤网上。
滤网温度骤升,威廉·孔的脸扭曲变形,五官文字炸开,重组为“陆离”二字。
“他用我的阴德做抵押,拿你的设备当监控,还让判官笔写催债单。”陈三槐把铜钱塞进滤网缝隙,“现在连吸尘器都能读我纹身了。”
张黑子看着棒子,忽然说:“我的工作证……是不是一直戴反了?”
陈三槐抬头。
张黑子摘下工作证,翻过来。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实习鬼差·试用期三年·考核标准:配合数据采集。”
“你早知道?”陈三槐问。
“不知道。”张黑子把证塞回口袋,“但每次我反戴,影子里吃的烧鸡就少一块。”
陈三槐把笔记本塞进道袍,摸出手机。屏幕上的血已经干了,但“还账”两个字还在。他用舌尖舔了下手指,蘸唾沫擦掉“还”,剩下“账”字。
他把“账”字拓在算盘上。珠子自动弹起七颗,排成“∞”形状。
“你爸当年改生死簿,是不是也用过这招?”他对着笔记本说。
风扇停了,吹出最后一缕灰。灰落地,拼成三个字:“别查了。”
陈三槐用铜钱把灰刮进鞋底。他站起来,把算盘挂在脖子上,往外走。
张黑子在后面喊:“你去哪?”
“去电子功德碑现场。”他头也不回,“既然他们用我的纹身当数据接口,那我也该去查查,谁在后台看我。”
张黑子追上来,哭丧棒突然震动,滤网弹出一张微型账单:“服务费:100阴币 · 项目:远程阴德读取 · 客户:KoNG-001 · 支付方式:活体魂魄分期抵扣。”
陈三槐接过账单,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吐出来贴在城隍庙的功德碑底座上。碑面一闪,浮现出实时登录记录。
最新一条是:“用户:陆离 · 登录时间:三分钟前 · 操作:查看陈三槐阴德余额 · 余额:96年阳寿抵扣中。”
他伸手摸向碑面,指尖刚触到石刻,后颈突然剧痛。低头看,皮肤裂开一道细缝,钻出半片微型电路板,正冒着青烟。
张黑子举起哭丧棒,喇叭口对准电路板。吸力启动,电路板被拔出,滤网再次亮起。
这次拼出的脸既不是威廉·孔,也不是陆离。
而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