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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岭春寒锁险谷,鹰嘴岩头汉帜孤。

牛金怒率貔貅至,石雨矢林扼要途。

盾重甲沉攀绝壁,弩劲石烈碎狂徒。

血染危栈夕阳下,犹护汉家一寸土。

景耀五年(公元231年)春三月的秦岭,寒意尚未褪尽。子午谷如同天神用巨斧在千山万壑间劈开的一道狰狞伤口,两侧峭壁如削,怪石嶙峋,仰头只见一线灰蒙蒙的天空。谷底湍急的寒溪奔涌咆哮,撞击着嶙峋的巨石,发出沉闷而永不停歇的轰鸣,更添几分肃杀。就在这险绝天下的谷道北口,一座依山而建的蜀军壁垒,如同巨兽的獠牙,死死扼住了通往汉中盆地的咽喉。

壁垒的主体依托着一块向外凸出、形似鹰喙的巨大天然岩台构筑,当地土人称之为“鹰嘴岩”。岩台离谷底足有三十余丈高,仅有一条在近乎垂直的崖壁上凿出的“之”字形栈道与下方谷道相连,窄处仅容一人侧身。岩台之上,以粗大的原木和就地取材的厚重条石垒砌起一道高约两丈、宽近丈余的坚固胸墙。墙后,蜀军利用天然的石缝和人工开凿的凹坑,构筑了数十个错落有致的强弩发射位和滚木礌石存放点。一面残破却依旧倔强的“汉”字大旗,在壁垒最高处的望楼顶上猎猎招展,俯视着下方幽深逼仄、杀机四伏的谷道。

壁垒内,气氛凝重如铁。安身于这绝壁之上的蜀军将士们,正抓紧战前最后的时间加固工事、清点军械。空气里弥漫着新鲜木材的涩味、石屑的粉尘、皮甲的汗馊以及一种无声的、压抑的紧张。士兵们大多沉默着,只有搬运滚石的号子声和铁器偶尔碰撞的脆响刺破沉寂。

“疤脸张!你他娘的是没吃饱饭还是咋的?这礌石放歪了!滚下去砸自己人脚后跟吗?”一个粗嘎的吼声在靠近栈道入口的壁垒边缘炸响。说话的是个身材敦实、面庞黝黑的老兵,名叫陈老夯,是负责这一段防御的队正。他正指着几块刚被搬过来、胡乱堆在胸墙边缘的磨盘大石,对着一个脸上带着醒目刀疤、眼神凶悍的汉子咆哮。

那疤脸汉子,正是队里最悍勇也最桀骜的什长,张嶷(非正史张嶷,同名小人物)。他刚带着几个兄弟从下面险峻的栈道把这几块巨石拖上来,累得气喘如牛。闻言,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石粉混合的泥浆,刀疤因不忿而微微扭曲:“夯头儿,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这鬼地方,能搬上来就不错了!有本事你下去试试?那栈道窄得放个屁都得小心别把自己崩下去!”

“少跟老子废话!”陈老夯眼一瞪,蒲扇般的大手拍得胸墙咚咚响,“魏狗可不管你累不累!待会儿他们顺着那鸟道爬上来,这石头就是阎王爷的催命符!给我码整齐了!卡死!听明白没有?”他指着下方那条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如同悬在绝壁上的细线般的栈道入口,“牛金那老小子,鼻子比狗还灵!潼关那边刚吃了大亏,保不齐就想从咱这子午谷找补!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这鹰嘴岩要是丢了,汉中的大门就等于敞开了!咱们身后的爹娘婆姨,都得遭殃!”

张嶷撇撇嘴,终究没再顶撞,对着身后几个同样累得东倒西歪的兄弟吼道:“听见没?夯头儿发话了!都麻利点!把石头给老子码瓷实了!待会魏狗爬上来,第一个砸他个狗头开花!”几个士兵低声应和着,费力地重新调整礌石的位置。

壁垒中央稍高处,一处视野开阔的简易望楼里,受刘禅派遣,前来增援的马谡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袍,外罩一件半旧的皮甲,正凭栏远眺。谷中弥漫的晨雾尚未散尽,如同乳白色的河流在千仞绝壁间缓缓流淌,遮蔽了视线,也隔绝了声音,只留下溪流永恒的咆哮和山风掠过岩隙的呜咽。他清癯的面容沉静如水,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外人难以察觉的凝重与忧虑,以及一种被锦官城深宫岁月也无法完全磨灭的、对战场瞬息万变的深刻惕厉。

“父亲,”一个清脆而略带紧张的声音在身边响起。马谡回头,是他年仅十四岁的长子马承。少年身量未足,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简易皮甲,稚嫩的脸上努力模仿着大人的严肃,但紧握腰间小号环首刀刀柄的手指却泄露了内心的不安。他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一卷用麻绳系住的空白竹简和一支炭笔——这是马谡给他的任务,记录战况细节。

马谡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严厉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承儿,怕了?”

马承挺了挺单薄的胸膛,小脸绷得更紧:“不怕!孩儿要像高将军一样,守卫隘口!”

“好。”马谡只轻轻应了一声,目光再次投向迷雾深锁的谷道尽头,“记住,多看,多想,少言。战场之上,生死只在瞬息。你的笔,有时比刀更有力。” 他带儿子来此险地,并非心血来潮。此次他奉丞相密令,以“汉中转运副使”身份押送一批紧要军械粮秣至关中前线,并顺道巡查子午、骆谷等汉中门户防务,评估魏军动向。让马承随行记录,既是历练,也是让他亲眼见识这守护国门的铁血与艰难。

“高将军到!”望楼下传来亲兵的通报。

伴随着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守将高翔登上了望楼。他身材高大,体格雄健,一身玄色铁甲擦得锃亮,腰间悬着一柄厚重的环首长刀。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浓眉下的虎目精光内蕴,顾盼之间自有一股磐石般的沉稳气度。他是蜀军中有名的守御之将,尤擅利用地利,深得诸葛亮器重。

“幼常兄,”高翔抱拳,声音浑厚如钟,“斥候回报,魏军前锋已至谷外十里,看旗号,是牛金那厮!步卒约五千,未见大队骑兵,应是轻装急进,直扑我谷口而来!”

马谡眼神一凛,心中最后一丝侥幸消散:“果然来了!牛金悍勇,素有‘牛莽夫’之称,此番潼关受挫,必是憋着一股邪火。高将军,壁垒防御,可有纰漏?” 他虽非主将,但肩负巡查之责,此刻强敌压境,关切之情溢于言表,那份潜藏的惕厉感瞬间被眼前的危机点燃。

高翔走到垛口,指着下方险峻的地势,胸有成竹:“幼常兄请看。鹰嘴岩得天独厚,栈道乃唯一通路,陡峭狭窄,大军难以展开。我军已在栈道最险要处预设三道滚木礌石卡口,皆以粗大铁链控制。强弩手四十人,备有破甲重箭,分置两侧崖壁天然石穴及壁垒垛口后,可覆盖栈道全程。刀盾手、长矛手扼守壁垒胸墙,滚油、金汁(煮沸的粪尿混合毒物)亦已备足。”他顿了顿,虎目中寒光一闪,“牛金若敢来,定叫他碰个头破血流,尸填谷壑!”

马谡仔细听着,目光扫过壁垒上严阵以待的士兵,那些冰冷的礌石,闪着寒光的弩箭,心中稍定。他看向高翔,郑重道:“高将军守御之能,谡素来钦佩!此间战守,全赖将军!谡在此,愿竭尽所能,协理军需文书,共御强敌!” 他清晰地定位了自己的辅助角色,将指挥权完全交给高翔。

高翔重重抱拳:“有幼常兄在此坐镇,军心更安!此谷便是牛金的葬身之地!”他随即转身,对着壁垒上的将士,声如洪钟,瞬间压过了谷底的溪流咆哮:“儿郎们——!”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魏狗牛金,率五千步卒,已至谷外!欲踏破我子午谷,祸乱我汉中!告诉本将——”

高翔的长刀霍然出鞘,刀锋直指谷口方向,在初升的朝阳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寒芒:

“我等身后,是什么?!”

“家——乡——!”壁垒上,数百将士的怒吼汇成一股狂暴的声浪,撞击着两侧的绝壁,回声隆隆,久久不息!连少年马承都被这冲天的气势感染,小脸涨红,跟着奋力呼喊。

“好!”高翔长刀顿地,声震四野,“今日,便让这鹰嘴岩,成为魏狗的鬼门关!礌石滚木,便是他们的棺椁!强弓硬弩,便是他们的祭品!人在——”

“关在——!!!”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响彻云霄!士兵们眼中最后一丝紧张被熊熊燃烧的战意取代,用力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壁垒的震动尚未平息,谷道深处,一种沉闷如滚雷般的声响,已隐隐穿透了溪流的咆哮和山风的呜咽,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大地开始微微颤抖,细小的碎石从岩壁上簌簌滚落。

“来了!”望楼上,高翔和马谡几乎同时低喝出声。

沉闷的雷声迅速化为震耳欲聋的铁流轰鸣!谷口方向的薄雾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粗暴地撕开、驱散!一面巨大的、赤底黑字的“牛”字大纛,如同地狱招魂的幡旗,率先刺破雾霭!紧随其后,是无边无际、密密麻麻的黑色浪潮——魏军步卒!他们如同从地底涌出的蚁群,填满了谷道入口处相对开阔的地带,刀枪如林,反射着冰冷的寒光,沉重的脚步声和铠甲摩擦的哗啦声汇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死亡交响!

为首的魏将,身披厚重的筒袖铠,外罩猩红战袍,胯下一匹异常雄健的乌骓马,手持一杆碗口粗的丈八长槊。他面如重枣,虬髯戟张,一双环眼凶光四射,正是曹魏大将牛金!潼关受挫的憋屈和对蜀军的刻骨仇恨,在他胸腔里燃烧成近乎疯狂的杀意。

“蜀狗听着!”牛金勒马于谷口,槊指鹰嘴岩壁垒,声若洪钟,带着狂暴的戾气,在狭窄的谷道中隆隆回荡,“速速献关投降!免尔等一死!若敢负隅顽抗,待本将踏平此关,定叫尔等——鸡犬不留!挫骨扬灰!”

回应他的,只有壁垒上死一般的沉寂。山风呼啸,卷动着“汉”字大旗猎猎作响。蜀军将士如同岩石般沉默地矗立在胸墙之后,冰冷的弩箭和沉重的礌石对准了下方。

牛金的威胁如同泥牛入海,这无声的蔑视瞬间点燃了他本就暴躁的怒火!“好!好一群不知死活的蜀狗!”他须发皆张,环眼赤红,猛地举起长槊,朝着鹰嘴岩下方那条在绝壁上蜿蜒、如同细线般的栈道入口,发出了震天的咆哮:“儿郎们!给老子——攻!第一个登上鹰嘴岩者,赏千金!官升三级!杀——!!!”

“杀!!!”五千魏军的怒吼汇成一股撕裂苍穹的狂潮!前排的重甲步兵(刀盾手在前掩护,长矛手和攀爬手紧随其后)如同开闸的黑色洪水,朝着那狭窄致命的栈道入口,发起了决死的冲锋!沉重的脚步踏得谷底碎石飞溅,烟尘升腾!

“弩手预备——!”壁垒上,高翔冰冷的声音穿透喧嚣。望楼和两侧崖壁石穴中的蜀军强弩手,早已将粗大的破甲重箭搭上弩臂,冰冷的弩机对准了下方汹涌的人潮。负责操作滚木礌石的士兵也握紧了控制铁链的绞盘把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少年马承趴在望楼一个相对安全的垛口后,小小的身体因紧张而微微发抖。他努力睁大眼睛,看着下方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魏军,又看了看手中紧握的炭笔和竹简。父亲的话语在耳边回响:“多看,多想……”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恐惧,颤抖着在竹简上写下:“景耀五年三月初九,辰时初刻,魏将牛金率步卒攻谷,先锋已近栈道口。”

“进入射程——放!”高翔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

嗡——!

数十张强弩同时发出了死亡的咆哮!粗大的弩箭撕裂空气,带着尖锐到刺破耳膜的厉啸,如同飞蝗般朝着拥挤在栈道入口处的魏军前锋狠狠攒射下去!强劲的力道足以洞穿重甲!

噗噗噗!啊——!

沉闷的利器入肉声和凄厉的惨嚎瞬间响起!冲在最前面的魏军刀盾手,手中的蒙皮木盾在破甲重箭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弩箭轻易穿透盾牌,贯入持盾的手臂、胸膛!更有数支弩箭精准地射穿了前排士卒的咽喉、面门!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狭窄的入口处顿时人仰马翻,倒下的尸体和伤者成了后方同伴无法逾越的障碍!魏军原本还算齐整的冲锋阵型瞬间陷入混乱!

“不要停!冲过去!踩着尸体给老子冲!”牛金在后方看得真切,气得哇哇大叫,手中长槊疯狂挥舞,“弓弩手!压制!给老子压制崖上!”

魏军阵后的弓箭手和弩手慌忙还击。箭矢嗖嗖地射向高耸的崖壁和壁垒,但大部分要么射空,要么无力地钉在坚硬的岩石或粗大的圆木上,只有零星几支侥幸射入垛口缝隙,传来几声闷哼。

“礌石——放!”高翔的命令冷酷而精准,没有丝毫停顿!

早已等候多时的士兵猛地砍断固定第一道滚木礌石卡口的粗大绳索!同时用力推动绞盘!

轰隆隆——!

数根合抱粗、前端削尖的巨木和十几块磨盘大小的岩石,带着毁灭一切的雷霆之势,沿着栈道上方陡峭的崖壁轰然滚落!它们翻滚着、跳跃着,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如同死神的巨锤,狠狠砸入下方拥挤不堪、进退维谷的魏军人群!

“快躲开!”

“啊——!我的腿!”

“救命!”

绝望的呼喊瞬间被恐怖的撞击和碾压声淹没!滚木礌石所过之处,血肉横飞!坚硬的铠甲在自然伟力面前如同薄纸,人体如同脆弱的麦秆般被轻易折断、碾碎!栈道上狭窄的空间成了绝佳的死亡陷阱,魏军士兵避无可避!残肢断臂和破碎的内脏随着滚落的巨石一起飞溅,浓烈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谷中草木的气息!仅仅这一波滚木礌石,栈道入口处就化作了人间炼狱,至少上百名魏军精锐瞬间化为肉泥!

“好!砸得好!砸死这帮狗娘养的!”壁垒上,陈老夯看着下方血肉模糊的景象,兴奋地拍着胸墙大吼。他身边的士兵们也爆发出压抑的欢呼。

然而,高翔和马谡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牛金的进攻才刚刚开始,这惨重的损失只会更加激怒这头蛮牛。

果然,牛金目睹前锋的惨状,非但没有退意,反而被彻底激起了凶性!“废物!一群废物!”他暴跳如雷,指着栈道入口堆积如山的尸体和依旧在滚落的碎石,对着身边的副将嘶吼,“给老子调‘先登死士’营上来!披双层甲!持大盾!用钩索!不计代价,给老子把栈道清出来!再攻!今日不踏平鹰嘴岩,老子誓不为人!”

很快,一支装备明显更加精良、眼神也更加凶悍冷漠的魏军部队被调到了最前沿。他们身披厚重的双层札甲,手持几乎与人等高的巨大橹盾,盾面覆盖着浸湿的毛毡以防火。每人腰间都缠着粗大的绳索和铁爪飞钩。这就是牛金麾下专门用于攻坚攀城的“先登死士”!

“先登营!上!”死士营校尉,一个脸上带着十字刀疤的凶悍汉子,声音嘶哑地下令。

这些死士三人一组,两人在前高举巨盾,紧密相连,形成一面移动的铁壁,掩护着身后背负绳索飞钩的同伴,踩着同袍尚未冷却的尸骸和滑腻的血浆,再次向栈道入口发起冲锋!他们步伐沉稳,无视头顶再次袭来的零星箭矢,目标明确——冲到栈道下方,将飞钩抛上壁垒或岩壁,强行攀爬!

“破甲箭!集中攒射持盾者!滚石预备!”高翔冷静地调整着战术。

壁垒和崖壁上的蜀军强弩手立刻更换了穿透力更强的破甲重箭,瞄准那些举着巨盾的死士。然而,双层重甲加上特制巨盾,防御力极其惊人。破甲箭大部分被厚重的盾牌和甲叶弹开,只有极少数刁钻的箭矢从盾牌缝隙或甲胄连接处射入,造成有限杀伤。死士营顶着箭雨,付出了几十人的代价,终于有几组成功冲到了栈道下方,紧贴着陡峭的岩壁。

“放钩索!”死士营校尉厉声嘶吼。

嗖!嗖!嗖!

数道带着沉重铁爪的粗大绳索被奋力抛向鹰嘴岩壁垒的上缘和侧面的崖壁!铁爪在岩石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有些抓住了壁垒胸墙的边缘,有些则钩住了崖壁突出的岩石!

“上!快上!”死士们如同猿猴般,口衔短刀,双手抓住绳索,脚蹬岩壁,开始奋力向上攀爬!动作迅捷而亡命!

“砍断绳索!滚石!对准攀爬者!放!”高翔的命令如同冰珠砸落!

早已准备好的蜀军刀斧手立刻冲到胸墙边缘,挥舞着沉重的斧头和大刀,狠狠劈砍那些挂在胸墙上的绳索!绳索坚韧,一时难以砍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同时,负责第二道滚木礌石卡口的士兵再次砍断绳索,推动绞盘!

轰隆隆!

又一批滚木礌石沿着栈道上方的崖壁滚落!这一次,目标直指那些正在奋力攀爬的死士!

“小心上面!”

攀爬中的死士发出绝望的警告。但狭窄的岩壁和绳索限制了他们的移动。巨石滚木无情地砸落!

噗!咔嚓!

沉闷的撞击声和骨骼碎裂的脆响令人牙酸!一个死士被巨石正面砸中头颅,头盔连同脑袋瞬间变形,红白之物飞溅!另一个被滚木扫中腰部,身体诡异地对折,惨叫着坠入深谷!更有绳索被滚石砸断,上面的死士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惨叫着跌落!

然而,魏军的亡命冲锋并未停止!后续的死士依旧源源不断地涌上,更多的飞钩被抛了上来!甚至有悍不畏死者,利用蜀军刀斧手砍绳索露头的瞬间,从下方掷出飞斧或短矛!

“呃啊!”一名蜀军刀斧手被一支从下方掷来的短矛贯穿了胸膛,惨叫着从胸墙上翻落下去!

“二狗子!”陈老夯看得目眦欲裂!

就在壁垒防线因砍绳索而出现短暂混乱的间隙,一名异常悍勇的魏军死士什长,竟凭借过人的臂力和敏捷,硬生生避开了几块滚石,攀着一条未被及时砍断的绳索,率先接近了壁垒胸墙的上缘!他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凶光,猛地一荡绳索,身体如同大鸟般腾空而起,手中锋利的短刀直刺垛口后一名正在装填弩箭的蜀军士兵!

“小心!”望楼上的马承失声惊呼!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凶悍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侧面扑出!

是疤脸张嶷!他就在附近!他根本没有去砍绳索,而是像一头潜伏的猎豹,一直在等待这样的机会!他丢开手中的大刀,合身扑上,用肩膀狠狠撞在那名跃起的死士什长腰肋!

“砰!”沉闷的撞击声!

那死士什长猝不及防,身体失去平衡,短刀刺空,整个人被撞得横飞出去,惨叫着跌下悬崖!

“狗日的想偷鸡?”张嶷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对着深谷骂了一句。他脸上那道刀疤因兴奋而扭曲,显得更加狰狞。他捡起大刀,对着垛口下方还在攀爬的魏军死士狂吼:“来啊!孙子们!爷爷请你们吃滚石!”他亲自冲到一处礌石卡口,和几个士兵一起,奋力将一块巨大的条石推了下去!

轰!巨石翻滚着砸落,下方传来一片绝望的哀嚎。

第一天的进攻,在日落时分终于停止了。魏军在栈道入口和下方的谷地上,留下了近三百具姿态扭曲、血肉模糊的尸体,伤者更是不计其数。浓烈的血腥味和尸臭混合在一起,在幽深的谷道中弥漫不散,引来成群的乌鸦在暮色中盘旋聒噪。鹰嘴岩壁垒也付出了数十人伤亡的代价,疲惫的士兵们默默地清理着胸墙上的血迹和箭矢,收殓同袍的遗体,加固被损坏的工事。壁垒内弥漫着浓重的药草味和压抑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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