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结束了？”有人低声问。
周蓉猛地攥住会议记录。她终于明白：那个一向掌控全局的赵江，这次选择了最彻底的沉默。
事情已经定下来了。
没人想到进展会这么快。他们原本以为会有激烈争论，赵江在反对票投出后一定会极力说服大家。可什么都没发生。
赵江一直沉默着。
他平静地走出会议室。
好像这个提案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太奇怪了。
直到赵江离开十分钟之后，大家才反应过来。
会议早已结束。
准确地说，会议在李云龙发言后就已经结束了。
李云龙脸上露出尴尬神色。
他完全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既然这样，这项提案就……乔春燕肯定当不成场长了。如果她愿意留下，我们再安排合适的工作；要是不愿意，就让她回去吧。”
李云龙没忘记乔春燕的事，转头对周蓉说。
周蓉茫然地点点头。
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江既然提出了建议，按理不会轻易收回。
养猪场必须办！
即使前路艰难，她也决心闯一闯。
今天投反对票，本来是想试探赵江的反应。
李云龙等人也是这样打算的。
可谁料到，赵江竟然一句话都没说。
这是对他们失望吗？
不对。
当初提出这个制度时，赵江一定预见到了这个结果。
今天的局面完全在他预料之中。
所以根本谈不上失望。
那他这是什么意思？
六个疑问在六个人心里盘旋。
他们已记不清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会议室的。
各自散去。
脑海里不断回放会议的画面。
有什么值得回忆的吗？会议结束得太突然了。
连一场像样的讨论都没有。
简直像是儿戏。
早在会议开始前，四个人就已确定了投票意向。
他们的决定与会议内容毫无关系，纯粹是想看看赵江的反应，这不是在耍人又是什么？
“周蓉，今天的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
晚饭后，郝冬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来找周蓉。
“我也不确定。”周蓉轻声叹气。
“要不要问问郑娟？她和赵江最亲近，应该知道他的想法。我们这样会不会惹他不高兴？或者……这本来就是他的计划？”
郝冬梅决定去找郑娟问清楚。
周蓉点头同意。
“一起去吧。”
两人来到郑娟的住处，发现她正和赵江在院子里乘凉。
他们随意地聊着天，气氛显得格外轻松。
这场景让人感觉像是一对老夫妻。
看到这一幕，两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郑娟，有空吗？有事想跟你说。”周蓉打破了沉默。
“等一下。”
其实，在两人到来之前，赵江和郑娟已经讨论过这件事了。
他们甚至打了个赌——
谁会先来找郑娟？
郑娟猜是李广发。
赵江则押周蓉。
结果赵江赢了。
郑娟整理了一下衣服，跟着两人走到屋外。
周蓉忍不住抱怨：“你们还真悠闲，大家都为白天的事发愁呢。”
看着他们安逸的样子，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别人都在为村子的发展努力，他们却在这里偷闲。
谁不羡慕这样的生活呢？
郑娟突然笑了出来。
“笑什么？我这是认真的！”周蓉板着脸说。
“我们刚才还在赌，看谁会先来找赵江。我输了，看来赵江对你挺了解的。”
“你们还真有心思打赌？”周蓉假装生气，但听到赵江了解自己，她的气也消了一半。
她强装严肃地说：“就算这样，你们也不能……”
“别担心，”郑娟安慰道，“这个结果赵江早就预料到了。制度公布后我们谈过，他当时就说今天早上会发生这种事。”
“他全都知道？”郝冬梅惊讶地问。
如果是别人这样说，她肯定觉得是事后诸葛亮。但既然赵江这么说，那就另当别论了。
“没错。赵江说过，如果今天早上没出这事，他反而会失望。现在发生了，反而是好事。养猪场的事，暂时先放一放吧。”
“这怎么行？”周蓉急了。
对她来说，建养猪场也有好处。大钢厂需要用实物和轧钢厂交换，光靠村民自己产的远远不够。有了养猪场就方便多了。
郑娟看着周蓉局促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早上开会时你不是第一个反对的吗？这会儿怎么着急了？”
周蓉张了张嘴，话却说不出口。她总不能承认早上是故意唱反调吧？那岂不是自打耳光？她周蓉还没这么不要脸。
“我……后来仔细想了想，可能我的反应确实有点过激了，情况也许没我说的那么严重。”周蓉支支吾吾地解释。
郑娟直截了当地反问：“你是真的觉得情况不严重，还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跟着反对？更没想到赵江这次居然没插手？”
周蓉顿时说不出话来。她的想法被看得一清二楚——或者说，是被赵江看穿了。
“这次就当是个教训。”郑娟语气诚恳，“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既然决议被否决了，养猪场的事就到此为止。下次投票时，希望你们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决定，这样至少不会后悔。”
她停了一下，接着说：“会议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你们自己都不重视，做出的决定肯定轻率。这关系到每个人的利益，村子的未来在你们手里，而不是赵江一个人。”
“你们是不是等着投反对票后，看赵江着急来求你们？可惜你们想错了。既然定了制度，怎么完善就由你们来定，他不会再插手了。”
这句话让郝冬梅和周蓉明白了。她们一直没把这次会议当回事。
这更像是与赵江的一场较量。
周蓉和李云龙都想看看赵江被否决后的反应，想知道他会不会介入。
但赵江直接把所有决定权交给了他们六人，毫无保留。
就连他们自己也没想到赵江会这么彻底地放权。
“现在还能再开一次会吗？”
“周蓉，你忘了每周只开一次例会。”
“要是天天开会，谁还有时间做事？”
局势超出了周蓉的预料。
她原本以为还有转机。
但现在她明白，这周内已经没有挽回的可能了。
只能等下周。
可下周真的能通过吗？
六人中只要两人反对就能否决提案。
现在已经有四人投了反对票。
情况非常不妙。
如果剩下两人中有人临场变卦——
这个议题可能会被无限期搁置。
必须行动。
周蓉很快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如果什么都不做，这个提议很可能就会毁在他们手里。
“冬梅，你还会继续支持吗？”
周蓉看向郝冬梅。
郝冬梅犹豫了一下。
“你们会上说的有道理，李云龙他们指出的问题也不无道理。”
“也许这件事真的不需要急着做，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再考虑建养猪场也不迟。”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周蓉明显不满。
“我同意周秉昆的看法，如果总是被困难吓住，那干脆什么都别做了。问题肯定会存在，但总能找到解决办法。当初红砖厂不是也遇到各种难题吗？最后不都解决了。”
此时，郝冬梅的态度似乎有些动摇。
再拖下去，周蓉担心养猪场的计划真的会失败。
“你说得对，但我还是觉得再谨慎一点比较好。”郝冬梅认真地说。
“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
其实，郝冬梅和郑娟心里都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他们最初反对这个决定，并不是觉得提议本身有问题，而是觉得这事有点仓促。否则现在也不会拼命反对建养猪场。
确实没必要为了这点事赌气，你能这样，我为什么不能那样？
但冷静下来想想，实在没必要。
不能因为一时的情绪争执，耽误全村的大事。
这种做法怎么看都显得太幼稚了。
郝冬梅不愿意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
同时，她也在思考商议组真正的意义。
六个人有六种意见很正常，想让所有人都统一，肯定要花些力气。
有人激进，有人保守，这都很正常。
激进的人更容易支持决策，保守的人表现得犹豫，这也不是坏事。
而且，激进和保守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今天支持某个决定的人，明天可能对另一个决定犹豫不决。
每个人的角度不同，反应自然也不同，但核心目标是一致的——都想让村子变得更好。
这才是最重要的。
光有愿望还不够。
毕竟不能只凭个人喜好做事。
眼下有六个人与村务息息相关，各司其职——除了周秉昆，他前段时间犯了错被撤了职。
不过没关系，他迟早会恢复职位。
这件事关系到六个人的利益。
目前看来，周蓉的关联最直接。
作为红砖厂厂长，她掌握着关键资源——火葬场最大的潜在客户轧钢厂正缺粮食。
轧钢厂的原料可以从济村市调配，唯独粮食必须从周边农村采购，而本村正是粮食最丰富的地方。这个天然优势让红砖厂占据了先机。
仅凭这一点，轧钢厂就必须和红砖厂交易，无论规模大小。
周蓉甚至可以用粮食交易量作为筹码，影响红砖的销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