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江的夜色被万千灯船搅碎，载着“百工利万民”墨迹的星火顺流而下，将两岸照得亮如白昼。陈锋独立于观星台，玄色披风被江风鼓荡如鹰隼振翅，脚下是阿宝等蒙童踮脚放灯的雀跃身影。那孩子正小心翼翼将新绘的“齿轮龙骨水车图”折成纸船，火苗跃动在他瞳孔里，仿佛已映出千里沃野稻浪翻金的盛景。
“王爷，八百里加急！”暗卫统领如鬼魅现身，呈上盖着兵部火漆的密函，“皇帝下诏：凡私藏工学典籍者流放三千里！倡导师者斩立决！各州...已开始焚书！”
几乎同时，江畔传来骚动。梧州蒙学堂方向火光冲天，老儒郑元朗的狂笑刺破夜空：“烧！给老夫烧光这些祸国妖书！”
“轰隆！”
梧州学堂藏书阁的梁柱在烈焰中坍塌，郑元朗狰狞地将《机械图说》投入火堆，火星溅上奔来抢救图纸的蒙童阿宝手背。孩子死死护住怀中残卷：“这是墨衡先生教俺画的引水机！烧了它...盘龙渠三千亩稻子就枯死了！”
“枯死正好！”郑元朗一脚踹翻阿宝，“农人就该面朝黄土，读什么邪书！”他身后儒生抡起棍棒砸向水力模型，齿轮崩裂声如骨断筋折。
千钧一发之际，破空声骤响！
“咻——”精铁弩箭钉穿郑元朗高举的火把，火星泼了他满脸。赵破军率三百军校生如黑潮涌入院落，少年们陌刀未出鞘，仅以刀鞘横拍，儒生便如滚地葫芦般哀嚎倒地。
“工学典籍为岭南万民活命之本。”赵破军扶起阿宝，染血陌刀点向郑元朗喉间，“再碰一张纸，断你三代功名！”
王府密室烛火摇曳，暗卫统领展开血染的京城密报：“崔琰门生接管各州学政，三日内焚毁工学教材七万册，缉拿教师百余人...九皇子周琰率五万禁军南下，扬言要踏平番禺工学坊！”
陈锋指尖划过沙盘上标识学堂的微小火苗，唇边却浮起冰冷笑意：“传令‘燕子’：将水力纺机日织五匹细布、盘龙渠活田十万亩之事，编成俚曲童谣散入市井。”他猛然推开密室暗窗，夜风裹着江上童谣扑面而来——“齿轮转哟稻花香，工学郎哎胜圣贤...”
“再开蒙学堂地窖。”陈锋玄袖拂过岭南疆域图，“加印《工学三字经》二十万册，今夜起免费分送农户！命各州工坊——以齿轮为字，铁水为墨，给本王铸一部烧不烂的工学圣典！”
七日后的番禺城郊，五万禁军铁甲寒光刺破晨雾。周琰金冠赤甲，马鞭直指高耸的水力纺机工坊：“给本王拆了这妖物！”冲车轰然撞向包铁大门，木屑纷飞中却露出门后景象——三百蒙童手挽手结成稚嫩人墙，阿宝站在齿轮传动轴上嘶喊：“毁了它，俺娘就没活计啦！”
“贱民也配谈活计？”周琰冷笑挥手，弓弩手张弦搭箭！
“且慢！”清喝如钟鸣震场。白芷玄衣玉冠自齿轮阴影中走出，手中托着一卷铁箔：“此乃番禺工坊敬献陛下之《天工开物图》，记录纺纱机、龙骨水车等利民重器...”他话音未落，周琰已夺过铁箔掷入熔炉：“妖言惑众！”
铁箔在熔炉中卷曲泛红，却始终不焚。炽红光线下，精钢蚀刻的齿轮图纹反而愈加清晰，引得禁军阵阵骚动——那上面细密标注着日织布匹、活民田亩之数！
“此非妖物。”白芷声如寒铁，“是岭南万民活命之基！”他振袖指向熔炉旁堆积的新棉布：“禁军弟兄们！摸摸你们身上粗麻衣甲，再摸摸这工学细布！是毁是护，诸位自决！”
铁甲碰撞声渐稀，无数道目光粘在细软布匹上。前排禁军突然有人嘶吼：“俺妹子在岭南纺纱坊！毁机器就是断她生路！”更多声音炸开：“梧州水车救了俺们全村田！”“将军三思！”
正午烈日照透烟尘时，陈锋踏过满地散落的禁军兵器登上高台。他指尖抚过滚烫的铁箔典籍，目光扫向面如死灰的周琰：“回去告诉父皇——”玄袖猛然展开，露出铁箔背面蚀刻的万里河山图，图中铁路如龙、汽轮破浪，更有无数蒙学堂星火燎原！
“工学星火已燃九州。”陈锋声震四野，“今日你焚书十万，明日自有百万黎庶以血肉护道！”
话音未落，沧澜江上汽笛长鸣。三艘新下水的“镇海级”战舰劈波而来，舰首撞角在日光下泛着冷硬寒芒——那竟是数以万计工学典籍熔铸而成的钢铁巨刃！
铁骨铮铮，百万黎庶护道统！
郑元朗焚书狂笑“农人读甚邪书”，赵破军弩箭截火把：“断你三代功名！”
周琰五万铁骑压番禺，白芷献铁箔圣典：“此乃万民活命基！”
熔炉赤焰灼钢不焚字，齿轮图纹愈灼愈清晰；
陈锋展河山铁卷叱帝使：“今日焚书十万，明日百万血肉护道！”
沧澜战舰铸万卷为刃，他日北指，当裂九重宫阙以工学圣典为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