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之后,灵岛碧潭畔。
时光在这方被雾墙隔绝的天地里,仿佛也流淌得格外沉静。自从那日青石之上双双破境,东方墨与青鸾便进入了深层的闭关巩固状态。潭畔的灵气被持续引动,形成一个稳定而庞大的无形漩涡,日夜不息地滋养着二人蜕变后的身心。
这一日,秋日的阳光穿透乳白色的雾墙,洒下格外澄澈温暖的光柱。碧潭水面无风自动,泛起一圈圈规律而充满灵韵的涟漪,仿佛心跳的脉搏。潭边那块巨大的青石上,繁复的守护阵纹光芒渐渐敛去,最后一丝外溢的突破气息也彻底融入周遭环境,归于无形。
盘坐其上的两人,几乎同时缓缓睁开了眼睛。
出关气象·渊渟鸾鸣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彼此身上那显着却又内敛的变化。
青鸾原本略染风霜的鬓发,此刻已是一派乌黑润泽,如同最上等的墨玉流瀑,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晕,发丝根根分明,柔韧非常。她的面容依旧保留了那份属于军事统帅的英气与岁月积淀的睿智轮廓,但皮肤莹润光洁,透出一种由内而外的勃勃生机,眼角唇边那些极淡的纹路几乎不见,整张脸焕发着一种宛如二三十岁鼎盛年华的光彩,却又比单纯的年轻更多了难以言喻的沉静与通透。尤其是一双眸子,清亮如寒潭秋水,顾盼之间,神光内蕴,仿佛能轻易洞察人心细微、看透能量流转的轨迹。她周身气机圆融活泼,与花草树木、清风流水的韵律完美契合,静立时似能隐于自然,动念间又可引动周遭灵机。
东方墨的变化则更为深沉。他的发色转为一种极厚重的玄黑色,只在最深处隐隐流动着暗金色的微光,如同夜幕下深邃的海。面容依旧沉稳坚毅,但皮肤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却又坚不可摧的奇特质感,所有岁月留下的浅痕都已平复,五官线条更加明晰,仿佛被天地灵气重新雕琢过,俊朗而威严。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开阖之间并无迫人精芒,反而更显深邃平和,犹如容纳星海的宇宙,偶尔眸光流转,瞳孔深处会闪过极其短暂的、蕴含无穷奥妙的法则纹路虚影。他静坐那里,明明是人形,却给人一种如山如岳、如渊如海的宏大存在感,仿佛他已不仅仅是天地间的个体,而是某种更宏大规则在这片空间的具体映照。
两人相视,无需言语,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满意与了然。这一个月的巩固,已让全新的境界彻底稳固,暴涨的力量被完美掌控,生命层次的跃迁带来的所有细微变化都已适应、融汇。
青鸾率先起身,动作轻盈如羽,不带丝毫烟火气。她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腕,感受着体内那奔流不息、灵动而又磅礴的新生真元,以及神识覆盖范围内纤毫毕现的感知。“仿佛卸下了一层无形的沉重枷锁,”她轻声叹道,声音更加清越悦耳,“天地在我眼中,从未如此清晰而‘亲近’。许多以往需要凝神细察才能捕捉的能量脉络,如今心念一动便了然于胸。”
东方墨也随之站起,身形挺拔,玄衣拂动间,自有股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他并未试验力量,只是随意地呼吸了一口潭畔的空气,那浓郁的灵气便自然而然地涌入体内,被高效转化。“不止是清晰,”他缓缓道,声音平和却带着直指本质的力量,“更是‘理解’的加深。能量的生灭流转,物质的构成变化,乃至生命跃迁的某些关窍……以往需以力证、以悟求,如今许多道理,却仿佛本就存在那里,只是现在才‘看’得更真切些。”他伸出手掌,掌心上方凭空凝聚出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水珠内部却有细密的金色纹路一闪而逝,旋即消散。“对‘造化’与‘规则’的触及,深了一层。”
告别灵墟·携灵东归
破境功成,此间事了,离开的时候到了。
二人并未立刻动身,而是再次漫步灵岛,向这处赐予他们莫大机缘的天地灵墟作别。他们走遍了岛上的主要区域,最后一次汲取那清新的灵氛,聆听飞瀑流泉,抚摸那些光华流转的奇木。
青鸾以其新得的、更为敏锐的感知,仔细甄别,采集了数种灵岛上独有的、且明显具有再生能力的灵植嫩芽、种子或孢子,小心翼翼地封存于特制的玉盒之中。这些灵植或可入药,或可能改良作物,对华胥的医药与农业研究或有裨益。“此岛灵秀,所育之物皆非凡品。带些回去,或能让白范黎和苏蕙他们欣喜若狂。”她微笑道。
东方墨则在岛屿几处关键地脉节点,留下了微不可察的、蕴含自身一丝道韵的印记。这并非占有,而是一种善意的“标记”与“联系”。未来若有缘,华胥之人或可凭此寻得此地;更重要的是,这印记能让他对这处特殊灵地的状况,保持一丝极其微弱的感应。
最终,他们回到碧潭边,对着那泓清泉、那块青石、以及整座静谧的孤岛,郑重地躬身一揖。
“多谢馈赠,他日有缘,或当再来。”东方墨轻声道。青鸾亦默默致意。
登船启程·剑指倭国
雾墙之外,“破晓号”如同忠诚的巨兽,静静锚泊在平静的海面上。当东方墨与青鸾的身影穿过雾墙,凌波踏浪,轻盈地落回甲板时,所有船员皆屏息凝神。
他们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
元首与副帅的外貌变化显而易见,那是一种超越年龄、直达生命本质的焕发。但更令他们心折的,是那种无形中散发出的气质。青鸾副帅依旧英姿飒爽,却多了一种深不可测的灵动与洞察感,仿佛能看透一切虚妄;而东方墨元首,则比以往更加深不可测,静立船头,便仿佛是整个舰队的定海神针,给人以无穷的信心与安稳。他并未刻意释放威压,但偶尔扫过的目光,却让最老练的船员也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与信服。
“恭迎元首、副帅出关!”舰长率众躬身行礼,声音充满激动。他们虽不知具体,但能感觉到,领袖的实力必定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这对整个华胥而言,皆是莫大福音。
“免礼。”东方墨微微颔首,目光已投向西北方向的海平线,“过去一月,辛苦诸位守候。传令,启航。目标——”
他顿了顿,语气清晰而坚定:
“倭国,难波津(今大阪附近)。”
“是!目标倭国,难波津!全舰启航!”命令层层传下,“破晓号”巨大的帆桁调整角度,蒸汽辅助动力舱传来低沉有力的嗡鸣,沉重的铁锚缓缓升起。这艘代表着华胥最高航海与科技成就的巨舰,再度划开蔚蓝的海面,向着既定的航线驶去。
站在高高的舰桥上,海风猎猎,吹动着东方墨玄黑的衣袂与青鸾如瀑的青丝。灵岛的乳白雾墙在身后渐渐模糊、缩小,最终消失在碧海蓝天之间,仿佛一场瑰丽而深刻的梦境。
“倭国局势,玄影此前已有详报。圣德太子之后,政争不断,苏我氏权倾朝野,天皇势弱。然其国主政体、文化皆在剧烈变动之中,于我华胥而言,既是潜在的合作对象,亦需谨慎应对。”东方墨望着前方,对青鸾说道。他的话语平静,却蕴含着掌控全局的睿智。
青鸾点头,她的目光似乎能穿透海雾,看到更远的地方:“我们此番前往,不干涉其内政,但需清晰展示华胥的存在与力量。贸易、技术交流、乃至‘海洋文明共同体’的理念,都可徐徐图之。更重要的是,通过倭国,我们可以更清晰地观察大陆方向的动向,尤其是……武周清理酷吏后,是否会对其周边藩属国有新的策略。”
她微微侧头,看向东方墨:“墨,我们此番破境,不仅是个人之幸,亦是华胥之幸。面对未来可能更复杂的局面,我们手中的‘剑’,更利了;心中的‘镜’,也更明了。”
东方墨嘴角浮现一丝极淡的、却充满力量的笑意:“不错。灵岛问道,是积蓄;东行诸国,是践行。华胥的航程,文明的星火,当照亮更远的海域,连接更多的土地。”
“破晓号”乘风破浪,坚定不移地驶向倭国方向。船首劈开的白色浪迹,笔直地延伸向远方,如同他们脚下这条愈发清晰而坚定的道路。身后,是完成了关键蜕变的领袖与一段静悟的时光;前方,是等待着智慧、力量与文明理念去接触、去影响的崭新国度与时代浪潮。
东洋的风,正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