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的残雪尚未消融,春寒料峭,却已然掩不住这片古老土地焕发出的新生机。经过数月整顿,城垣得以修补,街市渐复人流,尽管疮痍犹在,但一种劫后余生的坚韧与对未来的期盼,已然在军民心中生根发芽。楚骁深知,欲定天下,先定人心,更需正名位,立纲常。
这一日,幽州暂设的行宫内外,原节度使府修缮扩建而成,旌旗招展,甲士肃立,虽不及京城皇宫的巍峨,却自有一股开天辟地的雄浑气象。楚骁并未选择立刻返回京城登基,而是决意在这座标志着狄人势力覆灭、华夏光复的北方雄城,先行一场祭天告捷、犒赏三军的大典,以安北疆军民之心,亦向天下昭示新朝之威。
吉时已到,号角长鸣,鼓乐喧天。楚骁身着玄色衮服,虽未加帝冕,但气度已然君临天下。他登临临时搭建的高台,面对台下肃立的文武百官、万千将士以及无数引颈期盼的百姓,声音沉浑,传遍四野:
“自前赵失德,天下纷崩,胡骑南窥,神州陆沉。孤承天命,顺民心,起于微末,赖将士用命,文武同心,血战数载,终克复旧都,犁庭扫穴,驱除鞑虏于漠南!此非孤一人之功,乃天下忠义之士,亿万黎庶之心力所聚!”
他回顾征程,告慰英灵,宣布大赦天下,十恶不赦者除外,减免北疆诸州三年赋税,犒赏三军,依战功大小,赐予田宅、银钱、爵位。尤其是对阵亡将士家属,承诺由官府供养,其子女可优先入学、入仕。一系列举措,引得台下欢声雷动,“万岁”之声,如山呼海啸。
麴智盛作为最重要的盟友和战功最着的统帅,受封为镇北王,世镇河套,永为大靖北疆屏障,其麾下西州将士皆得厚赏。张掖、岩鹰、沧、程青等文武重臣,亦各有封赏,新朝的权力架构与勋爵体系,在此初具雏形。
这场在幽州举行的大典,意义深远。它不仅在军事上彻底终结了北方的战事,更在政治上初步整合了各方力量,为新朝的正式建立,奠定了坚实的基石。
受封镇北王,对于麴智盛和西州而言,意义非凡。这不仅仅是个人的荣耀,更是对整个西州在这场鼎革之战中巨大贡献与牺牲的肯定,标志着西州从一个相对独立的盟友,正式融入了以楚骁为核心的新朝体系,成为了帝国不可或缺的北部藩屏。
大典之后,麴智盛并未过多停留,即刻返回河套镇北王府,暂设于收复的九原城。他面临的,是远比一场大战更为复杂的局面。
军事上需要整编部队,将西州铁骑、归附的草原部落以及部分划拨给他的靖南军降卒,整合成一支高效的边防力量。沿着阴山山脉,重建和新建一系列堡垒、烽燧,形成纵深防御体系。同时,派出大量游骑,深入漠北,持续侦查、骚扰狄人残部,不给予其任何喘息重组的机会。
政治上需要安抚新附的河套地区汉、胡百姓,推行新朝的政令,同时又要尊重草原部落的传统,通过设立榷场、册封部落头人等方式,建立起一套有效的羁縻统治体系。他需要在这片广袤而复杂的土地上,建立起稳固的秩序,真正成为楚骁所期望的“北疆铁壁”。
经济上河套地区水草丰美,宜农宜牧。麴智盛采纳随行文官的建议,招募流民,兴修水利,恢复“塞上江南”的盛景,同时鼓励汉胡贸易,将这里打造成新朝北伐的跳板与财富之源。
麴智盛站在九原城头,望着北方苍茫的草原,心中豪情与责任交织。他知道,镇北王不仅仅是一个爵位,更是一副沉甸甸的担子。他必须在这里扎下根,为身后的新朝,守好这扇北大门。
幽州大典之后,楚骁班师回朝,正式入驻京城皇宫。改元“定鼎”,国号“靖”,取“靖平四海,安定天下”之意。登基大典的筹备,在程青等人的主持下,紧锣密鼓地进行。
然而,楚骁并未沉醉于即将到来的荣光。他清醒地认识到,帝国的边境远未高枕无忧。
“陛下,”兵部尚书张掖,受封英国公,呈上奏报,“据镇北王及沿边各镇军报,狄人残部虽远遁,然其零星部落,仍时常南下劫掠,尤其以辽东、云中两地边患为甚。其来去如风,官军难以尽剿。”
“此外,”程青,受封文渊阁大学士,领内阁首辅,补充道,“各地虽已归附,然仍有前朝余孽、地方豪强,或据山为王,或勾结狄人,不服王化,亟待清剿。”
楚骁目光扫过巨大的疆域图,手指点在几个重点区域:
“传旨!”
“一、于辽东设安东都护府,云中设镇西都护府,仿镇北王例,选派宿将重臣,配属精兵,专司清剿边患,招抚诸胡,重建边防!所需军械粮饷,优先供给!”
“二、命军器监,加快新式火器列装边军。尤其是适于骑兵携带的短铳、便于山地作战的小炮,需尽快定型量产!”
“三、内部清剿,由各州府驻军负责,限期半年,肃清境内所有匪患与前朝余孽!朕要这靖朝天下,政令畅通,夜不闭户!”
一场针对内外威胁的军事化整肃与边防强化行动,在新朝立国的喧嚣背后,悄然展开。
新任安东都护,乃是一员原靖南军中年悍将,率领两万步骑,携带大量新式火器,开赴辽东。面对盘踞在长白山林海雪原中的狄人残部与前朝溃兵,他并不急于大军进剿,而是采取“堡垒推进,分进合击”的策略。沿途修建兵站,切断匪寇粮道水源,同时派出精锐小分队,伪装成商队或猎户,潜入匪巢,里应外合。历经大小十余战,终将辽东最大的几股匪患连根拔起,其首领首级传示边塞,极大震慑了宵小。
镇西都护府面临的是更为灵活的草原骑兵袭扰。都护同样是一员智勇之将,他一方面加固城池,另一方面,大量招募归附的胡人部落为“义从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利用义从骑熟悉地形、机动力强的特点,主动出击,在广袤的草原上追剿狄人残部。同时,严格执行“保甲连坐”与“烽燧预警”制度,使得小股狄骑难以渗透。一系列组合拳下来,云中边境的安全形势大为好转。
各地驻军接到严令,对境内匪患展开了拉网式清剿。凭借绝对的兵力与装备优势,以及新朝初立的锐气,盘踞多年的山寨水匪被一一攻破,负隅顽抗者当场格杀,投降者则被打散编入屯田营或发配边关修筑工事。新朝的统治,伴随着铁与血,迅速深入到每一个州县。
就在登基大典前夕,一骑快马带着八百里加急军报,直入京城。
“报——陛下!镇北王紧急军情!漠北发现狄人王庭大规模集结迹象,疑有新任大汗继位,其动向不明,恐有再次南犯之意!”
消息传来,朝野微震。刚刚平息的北疆,似乎又将再起波澜。
楚骁看着军报,眼中并无意外,只有一丝冰冷的了然。
“果然……狼崽子是养不熟的。传令镇北王,严密监视,加强戒备。登基大典之后,朕,自有安排。”
北方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时刻提醒着这位新朝的开创者,太平,远未到来。而他的目光,已然再次投向了那片广袤而危险的草原。帝国的车轮,在短暂的休整后,即将再次隆隆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