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技场的另一端，光芒汇聚，灰烬的身影重新凝实。系统自动修复了装备的破损，但那份被碾压式击败的挫败感和精神上的冲击，却无法瞬间抚平。
她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握着星辰法杖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胸腔内的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仿佛要挣脱束缚，刚才那燃烧的剑尖刺入胸膛、火焰能量爆发的恐怖触感和剧痛，如同梦魇般挥之不去。
“第一局，无牙者（toothless）胜！”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重锤，再次敲击在她的耳膜上。
0：1。
她甚至没能逼出对方多少实力，就像个笨拙的学徒，被对方用纯粹的速度和技巧戏耍、碾压。
眼前的景象再次切换，她被自动传送回了永燃余烬在霓裳城的专属休息室。
“会长！”
“灰烬！”
“星尘！”
休息室内，早已通过直播观看完第一局比赛的火花、Ghost、薇薇安等人立刻围了上来，脸上都写满了担忧和凝重。
灰烬没有回应，她只是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然后猛地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水从她的额角滑落，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那不是体力消耗过度的喘息，而是源于内心巨大压力和挫败感的窒息般的呼吸。
“灰烬……你没事吧？”火花四溢上前一步，想要扶住她，语气充满了关切。
灰烬猛地抬起头，那双平日里如同星辰般璀璨明亮的眼眸，此刻却蒙上了一层水雾和难以置信的迷茫。她看向Ghost，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哽咽：
“Ghost……你……你看清楚了吗？他的速度……他的走位……那根本……根本不是正常人能有的反应和操作！我所有的预判……所有的技能……全都打空了！他甚至……好像能预知我的下一步！”
她的声音越来越激动，最后几乎带上了哭腔：“我觉得……我觉得他比我们昨天团战对上太极旗的那个李在勋……还要强！你不是说……李在勋的实力绝对能排进全球剑士前五吗？这个无牙者……如果他比李在勋还强，怎么可能是寂寂无名之辈？！他到底是谁？！”
说到最后，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这个在父母双亡后，跟着老库克东躲西藏三年，早已将脆弱和眼泪深藏心底，逼迫自己变得无比坚强甚至有些冰冷的女孩，此刻在绝对的实力差距和巨大的压力面前，第一次在伙伴们面前流露出了近乎崩溃的一面。
她不怕输，但她害怕这种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连对方如何出手都看不懂的失败！这让她感觉自己所有的努力、所有的骄傲，在对方面前都像个笑话。
休息室内一片寂静，只有灰烬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所有人都被灰烬的反应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灰烬，那个永远冷静、智慧、甚至在绝境中也能带领大家找到生路的会长，此刻却像一个迷路的孩子般无助。
薇薇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自己词穷。鹰眼沉默地推了推眼镜。火花四溢心疼地伸出手，轻轻拍着灰烬的后背。
“有一点你说的没错。无牙者，绝对不是寂寂无名之辈。我敢确保，如果你能打碎他的面具，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一张我们极其熟悉的脸庞。”就在这时，Ghost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了，如同在翻涌的情绪浪潮中投入了一块冷静的磐石。
“我们熟悉的人？！”此刻，轮到火花四溢彻底惊呆，不只是火花四溢，就连此时一并在休息室的鹰眼、薇拉、蔷薇之刺和薇薇安都已经震惊。
“不只是无牙者。我们过去击败的无面者、无影者都是如此。面具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一张我们极其熟悉的人。我敢这么断言。因为他们所使用的古法技巧，如果放眼全世界，会使用的，绝对不会超过2只手，而这些人，每个都是名震江湖的天王级玩家。这些人的脸，每个都是我们看到就能报出名字的人。这就是他们为什么会带着面具，并且从不说话参加比赛的原因。”Ghost非常的冷静，“而且……”
“Ghost，你想说什么？”蔷薇之刺眼神一凛，仔细看着Ghost，“刚才toothless的步伐，我都没看清楚，作为当事人的灰烬会长也没有看清楚，他到底用的是什么技巧？！”
“灰烬、蔷薇，你们俩看不穿无牙者其实并不奇怪。有一件事我并没有跟你们说过，在mmoRpG游戏这件事上，我是一名【考古学者】……所谓【考古学者】，是指我喜欢翻看古早时期的游戏视频，看历代天王级玩家的对战记录。你们对这群人的了解可能仅限于名字和过去辉煌的记录，但我喜欢翻看他们的比赛录像，了解他们的比赛风格。这在游戏界被称为【考古学】，在AI辅助盛行之后，这种学派几乎没有人在使用，因为效率太低，完全没有AI辅助的效率高，所以你们不知道很正常。而刚刚无牙者的步伐，让我想起了我在考古学中看过的几个视频——换句话说，他的步伐，我看清楚了。”
一句话，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连灰烬的哭泣都为之一顿，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向他。
Ghost的目光依旧深邃，仿佛刚才那场令人绝望的比赛并未给他带来多少情绪波动。他继续说道：“无牙者的速度确实很快，接近顶级刺客的直线移动能力。但造成那种无法锁定、残影重重的效果，核心并非纯粹的速度，而是技巧和环境的运用。”
他走到休息室的战术面板前，快速勾勒出简易的竞技场示意图。
“本质上，他使用的，是最基础、也是最顶级的pVp步法——Z字型变向走位。”
“Z字型？”火花四溢皱眉，“这谁都知道，可他的效果……”
“区别在于极致的速度、时机，以及……”Ghost顿了顿，指向示意图上的几个点，“他对竞技场灯光的利用。”
“灯光？”众人一愣。
“每个标准竞技场，为了视觉效果，都有多个强光源从不同角度照射。”Ghost解释道，“选手在移动时，会本能地避免直视强光以免瞬间致盲，这是高阶选手的基本素养。但无牙者，他将这一点运用到了极致。”
他的手指在面板上划过几道轨迹：“他的每一次Z字型变向，其转折点的选择，都精准地卡在了某个强光源的照射路径上。当他急速变向，身体侧对或背对光源的瞬间，从你的视角看过去，强光会在他身体轮廓边缘形成剧烈的曝光过度效应，视觉上就会产生类似‘残影’的错觉，并且极大地干扰你对他的具体位置和动作细节的判断。”
Ghost看向灰烬：“你回忆一下，你感觉无法锁定、所有技能都mISS的时候，是不是正好处于他变向背对某个顶光灯或者侧灯的瞬间？你的眼睛被强光晃到了，虽然可能只有零点几秒，但足以让你的预判出现偏差。”
灰烬瞪大了眼睛，泪水还挂在睫毛上，但脑海中已经开始飞速回放刚才比赛的每一个细节——那些让她感到绝望和无力的mISS瞬间……好像……确实如此！每一次她感觉对方身影模糊、难以捕捉的时候，视角的余光似乎总是被某种刺目的光线所干扰！
“所谓的超高速移动残影，”Ghost总结道，“只是非常基础的Z字型步伐，叠加了极致的速度和对环境光的极致利用造成的视觉欺骗。它并非无法破解的技能，只是……一种高于一般人认知范围的、将基础技巧运用到巅峰的竞技场诡计。”
休息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Ghost这番抽丝剥茧、直指本质的分析惊呆了。
“竟……竟然是这样？！”鹰眼喃喃自语，“只是……灯光利用？”
“这……这也可以？！”薇薇安一脸不可思议。
“所以……我并不是输在了绝对的实力差距上？而是输给了……一种技巧和诡计？”灰烬的声音依然带着哽咽，但其中的绝望和迷茫已经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然大悟和……重新燃起的火焰。
“绝对技术层面，他依然是Z字型走位，这是天王级选手的入门技巧。”Ghost肯定道，“我不认为他强于李在勋。李在勋的剑术是实打实的宗师级底蕴，而无牙者，更侧重于这种环境利用和视觉欺诈。”
他看向灰烬，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还有机会赢。而且，机会只有一瞬。”
灰烬猛地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该怎么做？”
“正常情况下，法师对战高速剑士，依靠大范围AoE覆盖，但你的【流星火雨】引导时间太长，在1V1中对无牙者这种目标效果有限。而他几乎mISS掉了你所有的指向性技能。”Ghost快速说道，“但别忘了，你也是天王级选手。你能看穿他的把戏，你就能反过来利用它！”
“他的优势建立在你的‘视觉误差’上。一旦你识破这点，不再被那些‘残影’所迷惑，专注预判他Z字型走位本身的轨迹和下一个可能的变向点……”Ghost的声音斩钉截铁，“你的【尘域·凝滞】，就能罩住他！”
“只要【尘域·凝滞】成功罩住他，哪怕只有一秒，以你的爆发力，就能瞬间决定比赛走向！”
灰烬的眼睛彻底亮了起来，之前的阴霾和泪水被强烈的战意所取代。没错！她被那些花哨的视觉欺骗吓住了，忘记了自己同样拥有顶尖的判断力和操作！只要看清本质，一切皆有可能！
“我明白了！”灰烬重重点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星辰。
短暂的休息时间结束，第二局比赛即将开始的提示音响起。
“加油，会长！”
“揍扁他！”
“让他知道星辰法师的厉害！”
在伙伴们的鼓励声中，灰烬再次确认传送，身影消失在休息室。
……
……
……
“terra，能听得到吗？”休息室中，Ghost轻轻低语了一声。
数秒后，一个沉稳的男声响起，“Ghost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刚才我和灰烬的对话都听见了吧，无牙者所使用的利用灯光的技巧在整个世界上都寥寥无几。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能做到这一点的，游戏史上不会超过10个人。能查一查这些人的资料吗？”
“没问题。”terra回了一句，“只不过数据比较庞大，需要一定的时间。”
“我也来帮忙。”鹰眼推了推眼镜，随后拿出了自己的个人终端，开始飞速查了起来。
竞技场内，气氛依旧热烈。观众们还在为无牙者第一局碾压式的表现而惊叹欢呼，同时也为星尘灰烬捏了一把汗。
“欢迎回来！第二局比赛即将开始！上一局无牙者选手展现出了压倒性的实力，不知道星尘灰烬选手能否找到应对之法呢？”解说的声音响起。
倒计时结束！
第二局，开始！
无牙者果然如Ghost所料，没有丝毫改变战术的意图！依旧是开局爆发出恐怖的速度，带着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残影”，直线冲向灰烬！在他看来，上一局的战术完美无缺，足以再次碾压对手！
然而，这一次，灰烬的心境已然不同。
她强迫自己忽略掉那些因强光造成的视觉干扰，瞳孔微微收缩，全力聚焦于无牙者身体本身的核心轨迹！她的精神力高度集中，脑海中飞速计算着对方Z字型变向的节奏和下一个最可能的折点！
“奥术飞弹！”她依旧释放技能试探，但目的不再是命中，而是逼迫对方走位！
无牙者果然如同精密机械般，再次利用灯光和变向，轻松“躲”开飞弹，身影闪烁间急速逼近！
但这一次，灰烬没有慌乱。她看清楚了！在对方变向背对光源产生“残影”的瞬间，她准确地预判到了他下一个落脚点的方向！
就是现在！
灰烬法杖提前零点几秒指向那个预判点——“尘域·凝滞”！
强大的重力场瞬间降临！而几乎就在同时，无牙者的身影正好冲入了重力场的范围中心！
成功了！
无牙者那恐怖的速度骤然暴跌！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潭，所有的移动都变成了慢动作！他身上那些因光线造成的“残影”瞬间消失无踪，露出了隐藏在后面的、真实而略显错愕的本体！
“罩住了！星尘灰烬成功了！她抓住了无牙者！”解说激动地大喊！
场外，永燃余烬休息室内爆发出巨大的欢呼！
灰烬眼中寒光爆射，没有任何犹豫，所有的爆发技能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星屑·灼流！”
“奥术强化·飞弹连射！”
“星辰震击！”
-215！-108！-98！-167！……
一连串恐怖的伤害数字从无牙者头上疯狂跳出！他的血条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一泻千里！短短一秒多钟的凝滞时间，他的血量直接被蒸发掉了超过百分之八十！
“我的天！发生了什么？！星尘灰烬一套爆发几乎秒杀了无牙者！！”解说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无牙者踉跄地挣脱束缚，但已然身负重伤！他显然没料到对方能如此精准地抓住他，面具下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那是一种混合着震惊、愤怒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情绪！
但他没有放弃！重伤下的他似乎发出了一声低沉咆哮，再次悍不畏死地冲向灰烬！速度虽然因重伤慢了不少，但依旧凌厉！
灰烬的技能再次进入短暂的cd期，而对方的剑已经快到面前！
躲？还是拼？
一瞬间，灰烬做出了决断！以伤换伤！
她没有选择后退，而是微微侧身，试图避开要害，同时法杖顶端再次凝聚起【星屑·灼流】的能量！
“噗嗤！”燃烧的火焰长剑再次斩中了灰烬的肩膀，带出一蓬鲜血和更高的伤害数字！
【重斩】！！！
-321！
灰烬的血量瞬间暴跌至危险的30%以下！剧烈的疼痛几乎让她晕厥！
但她咬牙挺住了！几乎在同时，她蓄力完毕的【星屑·灼流】零距离轰在了无牙者的胸膛上！
-189！
无牙者最后的一丝血皮被彻底清空！
他前冲的动作猛然僵住，手中的火焰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面具下的眼睛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灰烬，充满了不甘和惊愕，然后身体缓缓向后倒去，化作白光消失。
“第二局，星尘灰烬胜！”
系统提示音响起，伴随着的是整个竞技场瞬间爆发的、山呼海啸般的惊呼和欢呼！
比分，1：1！
灰烬站在原地，捂着鲜血淋漓的肩膀，大口地喘息着，脸色因为失血和疼痛而苍白，但那双星辰般的眼眸中，却燃烧着胜利的火焰和前所未有的明亮光彩！
她做到了！她破解了对方的诡计！她赢下了这至关重要的一局！
场外，永燃余烬的休息室内，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漂亮！太漂亮了！”火花四溢激动地跳了起来。
“会长牛逼！”薇薇安兴奋地挥舞着拳头。
鹰眼和Ghost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慰和一丝放松。
Ghost看着场内那个虽然狼狈却站得笔直的身影，嘴角几不可查地微微上扬了一个像素点。
真正的决胜局，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