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消毒水的气味似乎比平时更浓了些。
“好的，那么下一个问题，”审查员范志宇头也不抬，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快速记录着，“炎雀副队长，请评价林宇队长在‘12·11区域交界遭遇战’中的指挥表现。”
元凤半靠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明而稳定，“我认为，林宇队长在当时的指挥决策，没有问题。”
“但是，”另一名审查员罗乾祥接过话头，语气带着一种程式化的质疑，“综合多方报告来看，当时或许存在更优的策略选择，以避免……过大的伤亡。”
元凤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两人话语间的导向性过于明显，但他依旧维持着平静的语调：“战场瞬息万变。在情报严重不足、且我方并非全员处于最佳战斗状态的前提下，队长选择的拖延与伺机反击，是当时最稳妥，也是代价最小的方案。”
“代价最小？”范志宇终于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元凤，语速加快，“这个‘最小’的代价，是否包括了主力雷振宇深度昏迷、队员白小寅力量失控暴走，以及您本人身负重伤、几乎濒死？”
这句话带着明显的攻击性，试图挑起元凤的情绪。
然而，元凤的声音依旧平稳，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战术推演：“正是因为在信息不对称的劣势下，我们才需要利用一切已知条件。例如，雷振宇的【阳雷阴霆】对怨气邪法的天然克制，云影的【风云幻灵】对战场信息的遮蔽效果。这些战术细节的运用，都是为了在劣势中创造战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名审查员，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更重要的是，所有战术安排，均由我提出预案，经全体队员共同认可，最后由林宇队长决策实施。流程合规，决策合理。综上所述，我坚持认为，林宇队长在此次遭遇战中，指挥得当，不存在任何失职行为。”
两名审查员对视一眼，在平板上快速记录了几句，随即收起设备。
“感谢您的配合，炎雀副队长。”范志宇站起身，语气听不出喜怒，“还请不要有抵触情绪，我们只是例行公事。”
元凤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冰冷的弧度：“第一，我的回答基于客观事实。第二，我的叙述不掺杂个人情绪。第三，我理解并支持审查制度，但二位的提问方式，似乎偏离了《战后审查规章》中‘客观、公正、协助复盘’的基本原则。”
罗乾祥的脸色微微一僵，随即挤出一个笑容：“这一点请您放心，我们一切操作都合规合法。鉴于您还需休养，我们就不多打扰了，但后续可能仍需您配合。”
“我会依法配合调查，”元凤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同时，我也会保留对二位此次询问方式的疑问，并在适当时机，向上级纪律部门提出质询。”
“……那就不打扰您休息了。”两人面色不太自然地行了个礼，匆匆离开了病房。
房门关上的瞬间，走廊里隐约传来范志宇压低的声音：“……这人滴水不漏，不好对付。”
“无妨，种子已经种下了。只要林宇自己动摇，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罗乾祥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渐行渐远。
他们并未注意到，楼下提着慰问品正准备上楼的黎明小队成员，更没发现，一位扎着紫色双马尾、身材娇小的灵猫族女子，正带着几名神情冷峻的随员，无声地拦在了他们的去路前。
“范志宇审查员，罗乾祥审查员。”宁紫云的声音清冷，如同碎冰撞击。她此刻面色红润，眼神锐利，与之前病弱的模样判若两人。
两人脚步一顿，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强作镇定：“您是……？”
宁紫云利落地亮出一份证件和一张盖着红印的文件，证件上【玉衡】的职称清晰可见。
“我是内部纪律与安全总负责人，宁紫云。现以‘涉嫌与境外势力勾结，利用职务之便危害组织稳定’为由，对二位实施逮捕。请配合调查。”
“【玉衡】首长！这、这一定是误会！我们……”罗乾祥试图辩解，话未说完，便被宁紫云身后的随员干脆利落地反剪双手，扣上了特制的手铐。
宁紫云不再看面如死灰的两人，目光转向他们刚刚走出的那间病房，对下属吩咐道：“先把人带回去，分开审问。”
“是！”
待手下将人押走，宁紫云整理了一下衣领，深吸一口气，朝着元凤的病房走去。
“现在，该去看看我们这次行动的大功臣了。”
“咚咚咚！”
“请进。”元凤的声音从病房内传出。
门被推开，当看清来者是宁紫云时，元凤眼中掠过一丝真实的讶异：“【玉衡】首长？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怎么？”宁紫云轻盈地走到床边，那双灵动的紫色猫耳几不可察地抖了抖，语气里带着一丝罕见的调侃，“我不该出现在这里？”
元凤闻言，眉头微挑。这位素有“冷面阎王”之称的纪律负责人，可从未有过如此……近乎闲聊的开场。他笑了笑，从善如流地回应：“您误会了，只是有些意外。”
“哦？”宁紫云的猫耳又轻轻动了一下，清晰地表达着对这个称呼的不满，“好歹也算并肩作战过的战友，用词需要这么生分？”
“额……”这接二连三不按常理出牌的问话，让元凤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看着他少有的窘迫模样，宁紫云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随即正色道：“这次境外行动，你们带回了对抗【毁灭军团】至关重要的情报。加上之前在境东市的出色表现，指挥部已经决定，为黎明小队记集体二等功。”
她目光落在元凤身上，语气郑重了几分：“而你，炎雀副队长，荣获个人特等功。”
“我来看看我们的大功臣，这个理由足够充分吗？”她顿了顿，补充道，声音稍稍放缓，“再加上之前在苏玉市，你替我挡下涅盘境致命一击的那次……于公于私，我来探望一下，都不过分吧？”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元凤笑着点了点头。
然而，宁紫云的神色随即恢复了往常的清冷与严肃，语气也带上了属于【玉衡】的锐利：“不过，我仍然不赞同你当时的做法。即便是涅盘境的随手一击，即便以你如今雕琢境的修为，硬接的后果也远超你的承受极限。活下来，是侥幸。”
“即便如此，我仍要感谢你当时的出手，更敬佩你挺身而出的勇气。”宁紫云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丝难得的真诚，她看向元凤，目光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以你展现出的能力与心性，完全符合我们部门的最高标准。等你康复后，认真考虑一下，我们非常希望你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