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闻言浑身一僵,好似晴天霹雳,她目光缓缓移向秦徽音的腹部,有孕三月的身子,尚瞧不出任何迹象。
可眼前人在这样好的年纪,竟遭受这般玷污……
严居已年近四旬,竟趁她聋哑,趁她无力……对她行此卑劣之事!
安歌更能肯定秦徽音的聋哑之症定是受人所害。
心中悲愤交加,安歌暗自咬了后槽牙,压抑着心底里的怒火,坚持着开了口:“不知严大人所言是真是假,但人,我今日一定要带走。”
“此事,我会查清楚的。”
安歌并未给他开口的机会。
“将人押回。”晏鹤川在一旁扬了扬手指,候着的侍从们上了前,两人去一左一右地押上正傻笑着的秦徽音,其余人则提剑暂时押制着府上的众人。
严居故作焦灼,却也无力阻拦。
“严大人,不必送了。”晏鹤川轻轻扫了跪在地上的严居一眼,随后领着安歌,出了这处西厢房。
待这府院中的人都撤离之后不久,管家才匆匆赶回府中回禀着:“家主,小的已告知镇北侯。”
“侯爷如何说?”
严居坐在正厅的主位上,沉着神色品着茶。
管事的用手做刀,横在脖颈上,示意着斩草除根。
严居已然没了那和蔼之色,只觉此举不切实际:“廷振司的人护卫左右,想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杀人,怎可能?”
秦徽音知晓了他们太多的秘密,虽知她聋哑治好已是无望,可到底落入了晏鹤川手中,那便是随时可回捅向他们的一把刀。
“您可还记得,自长公主回京之日起,镇北侯曾每日都派人送来那一份桂花糕,隔日则会给上解药。昨日她也吃了那糕点,眼下看来,不出半个时辰,可就得毒发身亡了。这人若是死在了长公主的马车里——”
管家那奸险的笑容挂在脸上,话语一顿,严居瞬间了然,会心一笑:“还得是镇北侯狠得下心。”
马车里,秦徽音握着安歌的手直直摇着头,惊慌地比划着。
安歌心中虽焦急,却仍想着先安抚好她的情绪:“阿音姐姐……无事了,无事了……我们不急,回去再说。”
她指着安歌手中拿着的那只木雕,一双眼急得通红,张口“啊啊啊”地说着话。
她知道他们不会让自己活下去,她必须要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安歌……
她点着那木雕的身子,眼神向安歌确认着。
“这木雕里有东西是不是?”安歌指着木雕询问着,紧紧拉住了秦徽音颤着的,比划着的手。
秦徽音听不见她说话,却能凭着口型和动作去猜测她想表达的。
秦徽音只能指着那只木雕,一边点着头。
安歌看着她情绪激动,像是迫切地想告知什么,可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晏鹤川将马车留给了她二人,自己则骑着马跟在车边,神色凛然。
好端端的人一来京中便被折磨得又聋又哑,唯有一种可能,便是知晓了她不该知晓的秘密。
可偏偏吊着她的命又是为何?是因她腹中怀了严居的孩子?
可若她与孩子于严居而言这般重要,又怎会轻而易举地让他们将人带出?
除非——
晏鹤川瞳中一凝,握着缰绳的指节猛的一勒紧,随即就听见了车内仓惶的一声:“阿音姐姐——”
“停车!”
晏鹤川听见安歌的呼唤声,立刻叫停,他迅速翻身下马后,进了车中。
车内。
安歌看着猛然吐出一口鲜血的秦徽音,她惊慌失措地唤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看着倒在自己身上的人,紧紧抱着秦徽音,浑身都在发着抖。
晏鹤川紧着目光,看向倒在安歌身上的秦徽音,即刻抬手去摸了她的脉搏,沉着神色吩咐着车外:“快些回府!立刻去将江行舟带来府中。”
“阿音姐姐……”安歌慌乱地抱着她,声泪俱下,“你别吓我好不好……我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说,我才刚见到你……”
安歌在秦家十三年,再多的绝望都比不过这一刻。
秦徽音是她在秦家那黯淡无光的日子里唯一的一点希望。
分明秦徽音自己的处境都未比她好上多少,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在阴霾之地相逢的人,愿为她独独立出了一片可短暂遮风避雨之地。
秦徽音于安歌而言,就如同亲姐姐一般。她温柔,善意,从未因处逆境而生出一丝一毫的歹念。
可为何这样的她得不到一点好的结果?命运为何偏偏如此不公地待她?
她们所求,不过是想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罢了,为何这般难?
马车极快地赶回了王府。
安歌等候在屋外,看着紧闭的房门,她脑中思绪乱作一团,却仍逼迫自己要保持冷静。
事情还未到绝路,江太医父女医术高明,定还有办法。
晏鹤川在一旁听着侍从调查的回话,目光却是担忧着,时不时地望向守在门口的安歌。
房门打开时,安歌眼里燃起了光,她急切地望着江行舟,却见他无力地摇了摇头。
晏鹤川及时扶住了脚下一软、险些倒下的安歌,他紧着神色,问着江行舟:“如何?”
“这毒非大黎之物,臣也只在先师的医书上见过。一毒一解,别无它法,乃是大襄国用于控制死士所用。服毒后若未在十二个时辰内服下解药,一旦毒发,便是回天乏术,即便再得解药服下,也是为时已晚。”
江行舟的话犹如惊雷般,彻底击碎安歌心底里残存的希望。
他们算好了,他们算准了她会来带走阿音姐姐……
所以要阿音姐姐的命!
她将手臂从晏鹤川手中抽出,快步进了屋。
她几乎是踉跄地扑到了床榻边,而床榻之上的秦徽音已然奄奄一息,她唇色发紫,面色惨白,旁边是一桶接一桶的血水。
江行舟之女江晚棠立在一旁,她看着安歌与床榻上的秦徽音,暗自叹着气。
“江医官,真的无别的办法了吗?”
安歌抬头,一双无助的泪眼看望向江晚棠,还残存着最后一丝希望。
江晚棠心中不忍,可却是无能为力,她双手在两侧握成了拳,轻轻摇了摇头。
安歌心中全部的希望也在这一瞬彻底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