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打开的瞬间，赵铁山已经撞向旋转门。
锈死的金属结构在一声闷响中扭曲变形，玻璃碎裂的声音像是某种信号，整座商场内部的空气都随之震颤了一下。林焱紧跟着跃出，火焰从掌心喷涌而出，照亮了中庭空旷的空间。火光在四面八方的镜面上来回折射，层层叠叠，仿佛有无数个她同时向前冲出，又同时停下脚步。
陈默最后一个下车，脚刚落地，右眼就传来一阵抽痛。齿轮纹路无声转动，视野边缘浮现出断续的数据流。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瞳孔深处多了几分冷峻的计算感。那些镜像……不对劲。每一帧画面都比真实动作慢了半拍，就像延迟播放的录像带，重复着几秒前的动作轨迹。
“别看太久。”他低声说，“镜子里的东西不是实时的。”
林淼站在原地没动，左眼义眼微微发亮，扫描着穹顶。那里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每一块碎片都映出不同的场景——有的是血色走廊，有人影倒地抽搐；有的是燃烧的街道，火焰逆向升腾；还有一块碎片里，清晰地映出陈默跪在地上，双手沾满鲜血，正俯身咬向一具尸体的脖颈。
她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尖凝出一根细长的冰刺。
“别碰！”陈默猛地抬头。
但已经晚了。
冰刺轻轻点在最近的一块镜面碎片上，接触的刹那，整片穹顶骤然一暗。紧接着，脚下地面传来剧烈的撕裂感，重力方向在一瞬间翻转。众人脚下一空，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上坠去——原本的天花板成了新的“地面”，而他们正朝着破碎的镜面裂痕飞去。
陈默反应极快，右手一把抓住垂下的消防软管，指节因用力过度发出咯吱声。肩胛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脱臼的旧伤被猛然牵动，但他没松手。左手则狠狠抠进墙体接缝，指甲崩裂，渗出血丝。
就在他即将被甩飞的瞬间，虎口处那道微型电路图纹路突然发烫，蓝光自皮肤下透出。一股陌生的能量顺着神经窜入四肢——那是机械城工程师临终前残留在他体内的磁暴数据，此刻竟被意外激活。
他咬牙，发动“镜返”。
生命值迅速流失的感觉像是一把钝刀在体内缓慢切割。鼻腔温热，血开始往下淌。但他顾不上这些，集中全部意识引导那股能量，在半空中生成一道环形电磁场。磁场波动扩散，如同无形的手掌，将正在自由落体的三人短暂托住。
赵铁山在空中稳住身形，双拳轰向侧墙，岩质手臂深深嵌入混凝土，硬生生把自己固定下来。他单手拉住林焱的手腕，肌肉绷紧，青灰色的皮肤表面蒸汽喷涌，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
林焱挣扎着稳住呼吸，右脸胎记焦黑一片，表皮已经开始剥落。她怒吼一声，火焰从掌心爆发，灼烧附近几块仍在闪烁的镜面。镜中影像扭曲溃散，嗡鸣声也随之减弱。
“这地方被人动过手脚。”林淼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漠。她悬在电磁场边缘，左眼义眼不断刷新数据，“只有被我触碰过的镜面才引发重力异常。而且……”她顿了顿，“裂痕边缘呈规则锯齿状，不是自然破碎，是用高频振动刀切割后再拼合上去的。”
陈默喘着气，仰头看向穹顶最高处。
血丝交织的视线中，一块尚未碎裂的完整镜面静静悬挂。里面映出一个背影——白色实验服，手持单片镜，正低头记录着什么。那人影一闪即逝，但在消失前，镜框边缘浮现出半句未完成的标注：**【选民考场·阶段一：空间解构】**
他喉咙发紧。
这不是陷阱，是测试。
他们从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进入了某个预设流程。陈诡没有现身，却无处不在。那些镜像不是随机生成的幻象，而是筛选机制的一部分——它在观察他们的反应模式，在收集数据。
“赵铁山，能撑多久？”他声音沙哑。
“十分钟。”赵铁山低吼，“石躯负荷已达极限。”
“够了。”陈默抹了把鼻血，手指在空中划过一道微弱的电弧，“这片区域残留着序列6级别的磁暴余波，说明这里曾经部署过大型干扰装置。现在磁场紊乱，是因为有人故意切断了稳定器。”
林焱扭头看他：“你是说，这整个空间，本来是可以控制的？”
“不是本来。”陈默盯着那块完整的镜面，“是‘被设计成这样’的。重力反转不是意外，是考题。我们刚才……答错了。”
话音未落，上方某块镜面突然亮起红光。一个血色倒计时浮现：00:05:00。
紧接着，其他碎片也陆续亮起相同的数字，同步跳动。整片穹顶开始轻微震颤，像是某种系统正在重启。
林淼眯起左眼：“倒计时结束时会触发什么？”
没人回答。
陈默只觉得胸口的锈钥匙微微发热，与右眼齿轮纹路形成共振。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为什么偏偏是商场？因为这里曾是城市中心最密集的人流交汇点，最容易采集行为样本。而穹顶的镜面布局，根本就是一台巨大的监控阵列。
“他们在看。”他说，“不只是陈诡。这套系统……还在运行。”
赵铁山手臂肌肉暴涨，蒸汽喷射频率加快：“那就别让他们看太久。”
林焱冷笑，火焰顺着指尖蔓延：“想考试？先问问老子答不答应。”
林淼没说话，只是悄悄将一枚微型冰晶藏进袖口，眼神锁定那块显示倒计时的主镜面。
陈默深吸一口气，抬手按在墙体上。指尖血迹再次延展，形成一道隐秘的生物回路。他知道，这一举动可能会暴露位置，但也可能反过来干扰信号传输。
电磁场还在维持，但他的体力已接近极限。每一次心跳都带着虚弱的震颤，生命值持续下滑。可就在这濒临崩溃的边缘，他反而看清了更多——
这些镜面，不是为了困住他们。
是为了训练下一个“容器”。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整座空间微微震颤。
最高处那块完整的镜面缓缓裂开，从中渗出一缕银灰色的雾气，像活物般向下蜿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