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四十九分，门框边缘映出第一道人影。陆轩没有抬头，手指将手写计划书的复印件轻轻推至桌面中央。纸页翻起一角，边沿磨损，字迹因扫描略显模糊，但“物流+地产”四个字仍清晰可辨。
张涛站在右侧，目光扫过文件，又看向陆轩。
“三年前我们进地产，是因为手里有车队、有仓库，能压成本。”他说，“现在搞环保和科技，不是靠运力堆出来的。兄弟们没这底子，怎么上？”
孙明坐在斜对面，手中捏着财务测算表。他没翻页，只是将纸张在桌面上压平。“研发投入要占到营收三成以上，连续五年。”他看着陆轩，“这意味着未来两年，所有分红必须冻结。地方场子的钱收不上来，兄弟们会怎么看？”
林娜站在终端前，屏幕还停留在政策申报材料的初版界面。她没说话，手指搭在键盘边缘。
陆轩起身，走向主控台。他按下遥控器，大屏切换画面。左侧出现一条曲线，平缓上升，标注为“传统运输业务年增速”。右侧另一条线从低点跃起，斜率明显更高，标着“技术类服务收入”。
“过去十八个月，技术模块的客户续约率是百分之九十二。”陆轩说，“传统业务是六十七。差距在哪？不是车子跑得多，是系统稳。”
张涛盯着图表，“可这套东西怎么让下面的人信？他们看的是月结工资，不是年报数据。”
“那就把数据拆开给他们看。”陆轩调出下一页。屏幕上列出三项对比：同路线油耗、故障响应时长、异常温控报警次数。樊星阁的数据全部优于行业均值。
“这不是一个人干出来的，是一套流程在起作用。”他说，“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套流程变成标准，让别人必须照着走。”
孙明翻开测算表第二页，“问题是，建标准要钱。银行不会因为你说‘这是未来’就放贷。他们要看抵押物，看现金流。”
“我们不靠贷款。”陆轩说，“用现有利润反哺研发。运输业务照常运转，所有超额收益划入专项账户。三个月内，第一套低碳冷链模块必须上线测试。”
林娜终于开口：“测试需要第三方检测机构介入。我已经联系两家备案单位，最快后天可以安排勘测。”
“去做。”陆轩点头，“检测报告出来后，直接提交发改委预审系统。我们要让他们看到，这不是纸上谈兵。”
张涛沉默几秒，“我担心的不是上面认不认，而是下面跟不跟。很多人觉得，车子不动，生意就停。你让他们突然去学什么远程监控、能耗分析，听都听不懂。”
“那就从听得懂的地方讲起。”陆轩调出一张新图。画面显示三条配送线路，分别标红、黄、绿。绿色线路的碳排放最低，运营成本也最低。
“告诉他们，同样的货，走这条线能省一万二。省下来的钱，一半归车队，一半投入升级设备。”他说，“不是让他们放弃老本行，是让他们多一条活路。”
孙明低头看表，“如果按这个节奏走，应急储备金还能撑八个月。但如果中间出问题，比如客户退单、政策变动……”
“没有如果。”陆轩打断，“我们已经慢了。陈龙不动，刘猛也不动，因为他们看不懂。但我们看得懂。现在动手，是抢窗口期。再等两个月，别人反应过来，我们就只能跟在后面补材料。”
张涛抬眼，“你是打算全面铺开？”
“先试点。”陆轩说，“选三个城市，每地抽一支车队，配技术小组全程跟进。数据每天汇总，每周通报。谁跑得好，奖励直接发到个人账户。”
林娜快速记录要点，“宣传材料需要统一口径。重点突出‘降本增效’，而不是‘环保转型’。”
“对。”陆轩说，“不要提什么绿色使命，就讲实打实的好处。油耗低、罚款少、客户不跑。这些话他们听得进去。”
孙明合上文件夹，“我可以做个资金流向公示模板，每月更新一次。让所有人知道，钱去了哪，为什么不能分。”
“加上去。”陆轩说，“透明才能稳人心。”
张涛站起身，走到大屏前，放大其中一组数据。“我来做个对比模型。”他说，“把我们和三家对手拉出来，比油耗、比维修率、比客户留存。做成简报，下周就能往下传。”
“今天就要。”陆轩说，“核心组先过一遍，明天上午发给区域负责人。”
林娜打开新文档，开始整理会议纪要。孙明重新调出预算表，在“研发预备金”一栏旁写下备注，随后签下名字。
陆轩回到会议桌前，拿起那份手写计划书的复印件。他看了一会儿，将它放进牛皮纸文件夹，推到桌角。
“三年前我们改行做地产，有人说要散伙。”他说，“结果呢？第一个项目赚的钱，够养五十个兄弟两年。变不可怕，原地不动才可怕。”
张涛点头，“我知道该怎么说了。”
“不是你说。”陆轩看着他，“是你带着材料下去讲。每个区域，你亲自跑一趟。有问题当场答，答不了的，回来问我。”
孙明站起身，“我同步调整资金调度方案。优先保障试点城市的技术支持投入。”
林娜将会议记录保存为加密文件，权限设为核心组三级访问。她关闭终端，转向陆轩：“材料什么时候定稿？”
“两小时内。”陆轩说，“我要看到简化版宣讲包，包含数据图、成本对比表、奖励分配规则。”
张涛走向打印机，调出设计模板。孙明打开通讯列表，准备召集财务小组。林娜重新登录系统，提取最新运营数据。
陆轩走到战术沙盘区，按下启动键。屏幕亮起，显示全国网络节点分布。他点击华东、华南、华北三个区域，标记为“首批试点”。倒计时窗口弹出：低碳冷链模块测试倒计时——72小时。
他伸手点了一下“确认执行”。
沙盘上的三个标记由灰转绿。
张涛拿着刚打印出的材料走来，“标题怎么定？”
陆轩看着屏幕，“就写：从今天起，每一公里都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