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三十七分，主控室的屏幕还亮着。陆轩没有动，视线从大屏缓缓移向桌面。那份刚打印出的战略简报静静躺着，封面字迹清晰：基于智能温控与低碳运营的可复制供应链解决方案。
他伸手拿起文件，指尖划过标题行。纸面微凉，边缘整齐。
“林娜。”他说，“把今天所有的数据整理成一份简报，十分钟后我要用。”
林娜应了一声，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起来。屏幕上快速滚动着图表和文字段落，她将碳排放测算、研发投入占比、远程监控系统架构等内容归入同一文档，重新排版。张涛站在一旁看着预览页，眉头慢慢皱起。
“陆哥，”他开口，“这个方向没错，但兄弟们可能一时转不过弯来。研发投入翻倍，短期利润肯定受影响。”
孙明也走过来，手里拿着财务模型初稿。他低头翻了一页，声音压低：“银行那边未必愿意追加授信。我们去年现金流虽然稳，可新项目周期长，回报不确定。现在押这么多资源进去，风险不小。”
陆轩没回应。他走到会议桌边，拉开最下层抽屉，取出一个牛皮纸文件夹。封皮已经泛黄，角边磨损。他打开，里面是一份手写计划书，字迹潦草却有力。
“三年前，我们第一次进地产项目的时候，你们也是这么说。”他把文件轻轻放在桌上，“说物流做惯了，搞地产是瞎折腾。结果呢？第一个项目回款比预期快四个月。”
张涛没说话，目光落在那页纸上。“那时候市场热，现在不一样。”他说，“政策风向是往这边吹，可真落地还得看执行。别的帮派都在等，谁先冲出去，谁就容易被盯上。”
“那就让他们继续等。”陆轩合上文件夹，“我们不是冲，是走。一步一步走过去。别人还在算账的时候，我们已经在建标准了。”
林娜停下打字的手，抬头看他：“你是打算开全体核心会？”
“不是打算。”陆轩站直身体，目光扫过三人，“是必须现在就开。五点五十分，主控室集合所有人。我要让他们明白，这不是选择题，是生存题。”
空气短暂凝住。
孙明翻开财务表最后一栏，低声问：“如果有人不同意呢？”
“不同意的人可以留下。”陆轩说，“只要他还想赚钱。但我不会停下。这一步不走，五年后我们就只能跟在别人后面抄作业。到那时，别说话语权，连定价权都会丢。”
他走到投影仪前，按下电源键。机器启动的红灯亮起，风扇轻响。张涛走过去调试画面比例，输入连接密码。林娜把简报发到群组，设置为仅限参会人员查看。
“通知发出去了。”她说，“回复确认率百分之百。”
陆轩点头，转身走向窗边。天色仍暗，城市轮廓隐在灰蒙中。远处高架桥上的路灯连成一线，车流稀疏。他看了一会儿，又回到主控台前，调出近三年营收曲线图。
两条线并列显示：一条是传统运输业务的增长轨迹，平缓上升；另一条是技术类服务收入，起点低，但斜率陡增。从去年第三季度开始，后者增速已经超过前者两倍以上。
“看到没有？”他指着屏幕，“我们早就在变了。只是以前是偷偷变，现在要明着变。”
张涛盯着图表看了几秒，“问题是，怎么让下面的人也看清这一点？很多人还是觉得，车子跑得多，货送得快，就是本事。”
“那就让他们看看数据。”陆轩说，“看看同样的路线，我们的油耗为什么比别人低百分之十八；看看客户续约率为什么连续六个季度提升。这不是运气，是系统在起作用。”
孙明合上笔记本，“可这些成本都在涨。人力、设备、研发，哪一块都不便宜。如果我们削减其他项目的投入，地方上的场子会不会出问题？”
“暂时不动。”陆轩答得干脆，“现有业务照常运转，利润优先补给技术研发。三个月内，我要看到第一套低碳冷链模块上线测试。”
林娜忽然想起什么，“申报材料还要改吗？现在的版本侧重效率和稳定性，环保部分只占一成篇幅。”
“重做。”陆轩说，“把碳减排单独列章，加上第三方检测计划。找两家机构备案，尽快安排现场勘测。”
孙明皱眉，“这又是额外支出。”
“该花的花。”陆轩语气不变，“发改委那句话很清楚——‘提升行业整体效率’才是加分项。我们要让他们看到，樊星阁不只是为自己谋利，是在推整个链条往前走。”
张涛沉默片刻，终于点头，“我可以做个对比分析，把我们和三家主要对手的技术投入、能耗水平、客户结构拉出来对照。直观一点，会上好讲。”
“去做。”陆轩说，“林娜配合你，把最新数据都调出来。注意权限控制，只限核心组访问。”
林娜起身去取备份硬盘。孙明坐回位置，重新打开预算模型。他在“应急储备金”一栏做了个标记，然后开始拆解未来十二个月的资金流向。
陆轩站在大屏前，手指轻敲台面。节奏稳定，一下接一下。
五点四十五分，门被推开。两名值班人员进来更换记录仪存储卡。他们看见陆轩站在中央，立刻放轻动作，快速完成操作后退出。
五点四十八分，主控室灯光调至会议模式。投影画面已准备就绪，标题页写着：“战略方向调整说明会”。张涛检查音响设备，试播了一段音频。孙明把最终版财务测算表打印出来，放在每个座位前。林娜逐个核对参会名单，确认无遗漏。
没人说话。
陆轩站在会议桌尽头，手中握着那份手写计划书的复印件。他低头看了看时间。
五点四十九分。
走廊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第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
陆轩抬起头，把文件轻轻放在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