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林羽玄色披风上投下晃动的暗影,他按在剑鞘上的手指微微用力,青铜剑格在火光里泛着冷光。帐内将领们的呼吸声粗重如擂鼓,苏烈紧握长矛的指节泛白,矛尖映出他眼底的焦灼。
“此事无需再议。”林羽的声音撞在帐壁上,惊得烛火跳了跳,“三日之内,必须与豪绅签下协议——但不是他们想要的协议。”
苏烈猛地抬头,矛杆重重顿地:“大人!”
“苏将军且听我说。”林羽掀开帐角,寒风卷着雪沫扑进来,远处流民营的篝火在夜色里缩成点点星火,“你可知那边已有孩童饿晕?豪绅粮仓里的米能堆到房梁,若硬抢,他们只需放一把火,流民就会把矛头对准我们。”
秦瑶解下腰间玉佩,玉面映着烛光:“我已让商会的人查过,王员外暗中给叛军送了三车粮草,账本就在我袖中。”她将一卷油纸裹着的账册拍在案上,墨迹未干的字迹里藏着杀机,“协议里要加一条:豪绅需每日开仓济民,由义军监守。若敢克扣,便以通敌论处。”
帐内顿时静了,只有烛花爆裂的轻响。苏烈盯着账册上的朱红手印,突然咧嘴一笑:“这招够狠!”
“更狠的在后面。”林羽指尖划过地图上的黑风口,那里是叛军必经之路,“苏烈带八百锐士,明日拂晓前埋伏在此。谷口两侧备好滚石,敌军过半时听我号炮,先砸断他们的退路。”
“得令!”苏烈抱拳时,甲胄碰撞声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林羽又看向秦瑶,目光柔和了些:“明日与豪绅议约,你代我去。”他递过一枚虎符,“若他们敢讨价还价,就亮这个——告诉他们,长安卫戍营已接管东西两市,不签字的,今夜就抄家。”
秦瑶接过虎符,指尖触到冰凉的铜纹:“放心,我带二十名刀斧手过去。”她忽然笑了,眼尾的红痣在烛火里格外明艳,“顺便让他们看看,新政权的笔墨,比他们的算盘硬。”
豪绅代表被请进帐时,棉袍下的手在发抖。林羽端坐案后,秦瑶立于侧,手里把玩着那卷账册,油纸摩擦的轻响让代表额角冒汗。
“协议条款,秦姑娘已与诸位说清了?”林羽的目光扫过代表颤抖的指尖。
代表咽了口唾沫:“说、说清了……只是每日济民十石米,未免太多……”
“不多。”秦瑶突然将账册拍在他面前,“王员外给叛军送的粮草,够流民吃三个月。要么签,要么让叛军来给你收尸。”
代表的脸瞬间惨白如纸,抓过笔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墨迹在契约上洇开时,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斥候掀帘而入:“大人!叛军先锋已过青石桥,距黑风口不足五十里!”
林羽猛地起身,长剑呛然出鞘:“苏烈那边有消息吗?”
“已在谷中布好埋伏,滚石堆得比山高!”
“好!”林羽剑指帐外,“传我令,长安卫戍营封锁四门,豪绅府邸加派岗哨——今夜,要么叛军死,要么他们亡!”
秦瑶将签好的契约折成方块,塞进袖中:“我去流民营,让百姓看着豪绅开仓,他们才会信新政是真的为他们好。”
林羽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红裙扫过帐门时带起一阵香风,与帐外凛冽的杀气奇异地交融。他提剑走向帐外,寒风吹起他的披风,露出甲胄上斑驳的旧伤——那是当年在孤城死守时留下的,如今,这些伤疤都在发烫。
黑风口的雪越下越大,苏烈抹了把脸上的雪,望着远处火把组成的长龙,矛尖在雪光里闪着嗜血的光。谷顶的滚石后,士兵们咬着冻硬的干粮,哈出的白气里都带着期待。
三更梆子响时,林羽的号炮终于划破夜空。
“砸!”苏烈的吼声混着滚石坠落的轰鸣,震得山谷都在抖。叛军前锋刚冲进谷中,退路就被巨石堵死,哭喊声、惨叫声在风雪里撕心裂肺。
而此时的长安城内,秦瑶正站在王员外粮仓前,看着义军士兵将一袋袋米扛向流民营。百姓们的欢呼声响彻长街,孩童们捧着热粥的笑脸,比任何文书都更能稳固新政的根基。
林羽立在城头,望着黑风口方向燃起的烽火,剑上的雪沫渐渐融化,在刃面映出一片跳动的火光。他知道,这一夜的厮杀,不是为了妥协,而是为了让新政的种子,能在血与火里扎根生长。
秦瑶走上城头,递来一碗热酒。两人的影子在城砖上依偎着,被烽火照得忽明忽暗。
“叛军败局已定。”秦瑶的声音混着酒香,“豪绅们签了协议,再不敢妄动。”
林羽饮尽热酒,酒液烫得喉咙发疼:“这只是开始。”他望向东方渐亮的天色,“等雪化了,该让长安长出新庄稼了。”
城楼下,百姓们的欢呼还在继续,与黑风口的厮杀声遥遥相应,织成一曲新旧交替的战歌。